“陈工，技术部会议五分钟后开始。”穿着职业套裙的年轻助理敲了敲敞开的门，笑容标准，眼神却飞快地扫过他挽起的袖口——小臂上那道被铁屑划出的浅疤还未完全褪色。
“谢谢。”陈宇合上电脑，起身时带倒了桌角的笔筒。几支签字笔滚落，他下意识弯腰去捡，动作间，后腰隐隐传来熟悉的酸痛感——那是多年弓身操作机床落下的老毛病。助理己经快步上前，利落地将笔收拢放好：“您先过去吧，我来收拾。”
技术部的冷气开得足。椭圆形会议桌尽头，分管生产的赵副总朝他略一颔首。陈宇的位置紧挨着赵副总，桌牌上“技术顾问”西个烫金字亮得晃眼。他能感觉到几道目光黏在背上，探究的，审视的，带着车间里从未有过的、彬彬有礼的疏离。
“关于C区生产线智能化改造方案，”赵副总点了点投影幕布，“陈顾问有实战经验，谈谈想法。”
陈宇展开连夜手绘的草图。图纸边缘还沾着一点咖啡渍，线条却干净利落，几个关键节点用红笔圈出改造方案。“传统人工上料效率低，误差率15%以上。这里加装机械臂配合视觉定位系统，误差能控到0.5毫米内。”他手指划过图纸上一处复杂的联动结构，“但现有传送带承重不足，得同步升级，否则这里就是瓶颈。”他点了点图纸中一个不起眼的衔接处。
会议室安静了一瞬。生产部主管老吴扶了扶眼镜：“陈顾问这图……画得挺‘车间风格’啊。不过机械臂投入太大，成本回收周期……”
“成本在能耗和废品率里能压回来。”陈宇迎上他的目光，声音平稳，“上个月C线因上料偏差导致的停机时间，累计37小时。按工时和废料折算，够买半条机械臂了。”
赵副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：“数据支撑有吗？”
“有。”陈宇点开电脑里一个加密文件夹，密密麻麻的表格和折线图跳出来，“这是我过去五年记录的C线生产日报，废品率、停机原因、维修时间……都在这。”文件夹名称是简单的“C线日志”，日期却追溯到五年前。
老吴张了张嘴，没再说话。角落里有人小声嘀咕：“记这么细，早有野心了吧……”
会议在微妙的气氛中结束。陈宇落在最后收拾图纸。赵副总走过来，拍了拍他肩膀，意味深长：“小陈啊，厂里水深，光有本事不够，还得有眼力见儿。有些账，”他声音压低，“翻得太清楚，容易惹一身腥。”
陈宇动作一顿，抬头只看到赵副总转身离开的背影。
手机在裤兜里无声震动。是王姐，连着发了三条：
“张德彪疯了！”
“他偷改了上个月B线三号机的检修记录单！”
“李强让他咬死是你操作失误导致主轴变形！他们要告你！”
紧接着发来的是一张翻拍的记录单照片。日期赫然是陈宇被张哥诬陷弄坏设备那天！而“事故原因”一栏，原本模糊的“待查”被粗暴划掉，替换成一行力透纸背的字：“当班操作员陈宇未按规程操作，致主轴过载变形。建议追偿损失并开除。”签名处是张德彪潦草歪斜的名字。
照片边缘，一只骨节粗大、指甲缝里满是油泥的手死死按着记录单——那是王姐的手。背景是堆满杂物的工具柜角落，光线昏暗。
陈宇盯着照片，血液冲上耳膜。他想起那天张哥“无意”按在他手上导致部件坠地的力道，想起李主管不容分说的咆哮和扣款单，想起自己忍到牙龈出血才咽下的那句“对不起”。
他指尖冰凉，迅速回复：“原件在哪？”
王姐的回复带着绝望的颤抖：“被李强锁进他保险柜了！张德彪刚才红着眼冲进车间，挨个威胁看见他改单子的人……陈宇，我怕！”
窗外，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压下来，酝酿着一场更大的暴雨。陈宇攥紧手机，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。他走到窗边，俯瞰楼下蚂蚁般的人流。李强的办公室就在对面那栋矮楼的顶层，窗帘紧闭，像一只沉默的兽眼。
蛇，终于忍不住吐信了。而诱饵，是他陈宇摇摇欲坠的过去，和一个女人惊恐的颤抖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TFTG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