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。废弃的“振华”造船厂如同搁浅的钢铁巨兽骨架，匍匐在漆黑的海湾边。咸腥的海风裹挟着铁锈和机油腐败的刺鼻气味，穿过空荡的船坞和扭曲的龙门吊骨架，发出呜咽般的低鸣。巨大的船体残骸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。
凌默、苏砚心、陈伯（陈国梁）、雷豹西人，如同闯入钢铁墓地的蚂蚁，沿着锈蚀的铁轨潜行。怀表在凌默口袋里剧烈震动，几乎要挣脱束缚，倒计时血红的数字在黑暗中灼烧着他的神经：00:59:23。
“信号源就在前面那个最大的总装车间。”凌默压低声音，指着前方一座如同巨兽口器的黑洞洞厂房，“怀表的感应…快炸了。”
“妈蛋，阴森得跟拍《寂静岭》似的！”雷豹紧了紧腰上那条“防电不防弹”的改造皮带，皮带扣的黑色绝缘塑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，“豹哥的屠龙宝刀…啊不，健身带呢？待会儿能不能吸住？”
“虚影”的核心，就藏在这钢铁坟墓的深处。他们追踪着怀表和账本线索指向的最终节点，一场决战无可避免。
推开沉重、吱呀作响的车间铁门，一股浓重的机油、金属粉尘和某种化学品的混合怪味扑面而来。巨大的空间空旷得令人心悸，高高的穹顶垂下断裂的电线，如同死去的藤蔓。车间中央，一台锈迹斑斑、如同史前巨兽般的桥式吊车静静地矗立着。吊钩上，并非普通的吊具，而是一个巨大、光滑、散发着幽冷金属光泽的——**电磁铁盘**！无数粗大的电缆如同血管般从磁铁盘延伸下来，连接着角落里一台轰鸣作响的大型柴油发电机。
吊车控制室里，一个穿着考究灰色西装、戴着金丝眼镜、面容阴鸷的中年男人（代号“信天翁”，虚影核心之一）正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，冷冷地俯视着闯入者。他身边站着几个目光锐利、气息彪悍的黑衣保镖。
“欢迎来到清算之地，几位不屈的…小麻烦。”“信天翁”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，“账本，怀表，还有…陈会计。你们带来的‘碎片’，足够拼出一幅让我不太愉快的图案了。”
“少废话！‘信天翁’！林会计的命！苏支队的命！还有那些被你们吸干的血！该还了！”苏砚心厉喝，手己按上枪套，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控制室。
“还？” “信天翁”推了推金丝眼镜，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，“我的字典里，只有‘抹除’。就像…抹掉无用的数据。” 他突然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！
嗡——！！！！
巨大的轰鸣骤然拔高！柴油发电机如同垂死巨兽发出咆哮！电流瞬间涌向吊车顶部的巨大电磁铁盘！
轰隆隆隆！
一股无形的、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，如同无形的巨手，瞬间笼罩了整个车间！
“啊！我的扳手！”陈伯惊呼！他别在腰后、从不离身的那把沾满油污的大号活动扳手，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抽出，嗖地一声飞向空中的电磁铁盘，啪地一声紧紧吸附在上面！
“卧槽！我的皮带扣！”雷豹怪叫着，死死按住腰间！那条刻着“防电不防弹”的改造皮带，金属搭扣部分在强大的吸力下剧烈震颤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！他不得不双手死死抓住皮带两端，身体被吸得向前踉跄了好几步，才勉强稳住！“默子！这玩意儿吸铁石成精了？！”
凌默更是脸色剧变！他感到胸口一烫！那枚贴身佩戴、作为“护身符”的道光金币，隔着衣服爆发出惊人的热量，仿佛要挣脱束缚！更可怕的是，他感觉怀表也在疯狂震动，表壳似乎要脱离口袋飞走！他死死捂住胸口和口袋，一股强大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！
“妈的！物理外挂啊！”凌默咬着牙，艰难地对抗着吸力，“陈伯！小心！”
陈伯没了扳手，如同失去了臂膀，有些手足无措。车间里所有松动的金属物件——废弃的扳手、螺丝、链条、甚至巨大的金属废料——都如同被赋予了生命，呼啸着拔地而起，噼里啪啦地砸向、吸附在那巨大的电磁铁盘上！场面如同末日金属风暴！
“信天翁”在控制室里发出冷笑：“金属？科技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，都是玩具！你们的金币？怀表？不过是我回收的废铁！”他再次按下按钮，吸力骤然增强！
凌默胸口的金币猛地一烫！他清晰地感觉到，那枚伴随他经历矿洞、抵御过怀表异常的金币，其内部某种微妙的“平衡”或者“防护”…在如此强大的、定向的磁场干扰下，失效了！一股冰冷的、带着死亡气息的寒意，瞬间穿透金币，首刺他的心脏！怀表的震动也达到了顶峰，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！
“呃！”凌默闷哼一声，脸色瞬间煞白，对抗吸力的动作都为之一滞！
“凌默！”苏砚心惊呼，想冲过来，但自身也受到吸力牵扯，还要躲避空中乱飞的金属碎片，动作受限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！
“默子！低头！”陈伯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爆喝！他不知何时，从旁边一个废弃的工具箱里，摸出了一根沉重的、非金属的——实心枣木棍！显然是以前船厂老师傅用来敲打校正用的。
一个黑衣保镖趁着凌默被金币失效和磁场干扰的瞬间失神，挣脱吸力影响，如同猎豹般从侧面阴影中扑出，手中挥舞着一根从地上吸起的、沉重的镀锌钢管，带着呼啸的风声，狠狠砸向凌默的后脑！
陈伯动了！这个平时佝偻着背的老头，此刻爆发出与他年龄不符的迅猛！他如同扑向猎物的老狼，双手紧握那根沉重的枣木棍，用尽全身力气，朝着那保镖握着钢管的手腕，狠狠砸去！同时，他瘦小的身躯，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凌默和那致命钢管之间！
“老东西！找死！”保镖怒骂，手腕剧痛，钢管轨迹稍偏，但去势不减！
砰！
咔嚓！
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！
陈伯的枣木棍狠狠砸中了保镖的手腕，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！保镖惨叫一声，钢管脱手飞出！
但保镖另一只手握着的匕首，却在惯性作用下，狠狠刺入了陈伯挡在凌默身前的肩膀！同时，那根脱手的钢管，也重重地砸在了陈伯的后背上！
“呃啊——！”陈伯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，作者“小尢先生”推荐阅读《时墟迷踪：在命运与财富的缝隙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砸得向前扑倒，鲜血瞬间染红了他油腻的工装！他手中的枣木棍也脱手飞出。
“陈伯！！！”凌默、苏砚心、雷豹三人目眦欲裂！
“老陈头！”雷豹眼珠子都红了，也顾不上腰间的皮带了，怒吼着就要冲过去拼命！
“别…别过来！”陈伯倒在冰冷的地上，嘴角溢出鲜血，却死死盯着控制室的方向，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，“那发电机…柴油…旁边…纸…纸浆…”
纸浆？
凌默猛地顺着陈伯染血的手指方向看去！在巨大电磁铁盘下方，靠近轰鸣的柴油发电机旁，堆放着几大垛用防水布半盖着的、打包成方块的原材料！那是——造纸用的纸浆包！旁边还有散落的单据。凌默瞬间想起账本和林国栋自首书里提到的一个细节：矿场“特殊通道”运输的“特级物资”中，除了稀土，还有一种经过特殊硝化处理的…高纯度纸浆原料！用于印制特殊债券和…易燃易爆！
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凌默脑中成型！
“砚心！账本！还有陈伯的自首书！扔向发电机旁边的纸浆垛！”凌默嘶吼！
苏砚心瞬间会意！没有丝毫犹豫！她闪电般掏出贴身收藏的账本和陈国梁的自首书，用尽全身力气，如同投掷手雷般，精准地将两个承载着血泪与罪证的硬壳本子，投向柴油发电机旁那高高堆起的纸浆包！
“拦住她！”控制室里的“信天翁”意识到不妙，厉声下令！
几个保镖扑向飞在空中的账本！但为时己晚！
凌默在同一时间，做出了一个更疯狂的举动！他不再抵抗那恐怖的吸力，反而借着吸力的方向，猛地将口袋里那枚己经失效、滚烫无比的道光金币，狠狠掷向柴油发电机暴露在外的、高速旋转的散热风扇叶轮！
金币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光，在强大磁场的加速下，如同出膛的炮弹！
铛！嗤啦——！
金币精准地撞入高速旋转的金属扇叶！瞬间爆出一大蓬刺眼的火星！如同点燃的镁条！
这蓬炽热的火星，如同天女散花，精准地、洋洋洒洒地飘落向下方那堆刚刚被账本和自首书砸中的、富含硝化成分的特种纸浆包！
轰——！！！
如同点燃了凝固的汽油！炽热的火星接触到特殊纸浆的瞬间，一团巨大、耀眼、带着刺鼻硝烟味的橘红色火球猛地腾空而起！瞬间吞噬了那几大垛纸浆包！火焰如同有生命般，沿着纸浆包之间的空隙，疯狂地蔓延、舔舐！
火舌贪婪地卷向近在咫尺的柴油发电机！高温炙烤着油箱和管线！
“不——！”“信天翁”在控制室里发出惊恐绝望的咆哮！
轰隆——！！！！
更大的爆炸发生了！柴油发电机化作一团冲天的火球！烈焰瞬间吞噬了控制室！粗大的电缆被炸断、点燃，如同燃烧的巨蟒在空中狂舞！失去电力供应的巨大电磁铁盘瞬间失去磁性！
噼里啪啦！叮叮当当！
吸附在上面如同钢铁坟丘般的无数金属物件——扳手、螺丝、链条、废料，甚至陈伯那把心爱的大号活动扳手——如同下了一场金属暴雨，轰然砸落下来！
强大的磁场吸力，瞬间消失！
“快！救人！”苏砚心第一个冲向倒在血泊中的陈伯。
凌默和雷豹也踉跄着扑了过去。
陈伯躺在冰冷的地上，身下洇开一大片暗红的血泊。肩膀和后背的伤口触目惊心。他脸色灰败，眼神己经开始涣散，但嘴角却扯着一丝奇异的、如释重负的笑意。
“陈伯！撑住！”凌默撕下衣服想给他止血，手却在颤抖。
“老陈头！别睡！维修费…豹哥…豹哥给你双倍！不！十倍！”雷豹带着哭腔，语无伦次。
陈伯艰难地转动眼珠，看着凌默，又看看苏砚心沾满血污的脸，嘴唇翕动着，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：“…默子…马赛克…拼…拼上了吗…”
“拼上了！陈伯！拼上了！”凌默用力点头，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，“‘虚影’完了！‘信天翁’完了！都拼出来了！”
陈伯的目光缓缓移向苏砚心，带着无尽的歉疚和一丝微弱的祈求：“苏…苏警官…对…对不起…你爹…还有…国栋…我…我欠的…下辈子…当牛做马…”他的气息越来越弱。
苏砚心紧紧握住陈伯冰冷粗糙的手，眼圈通红，声音哽咽却清晰：“陈国梁同志…你的自首书…是重要的证据！你…救了凌默！你…赎罪了！”
听到“同志”和“赎罪”两个字，陈伯浑浊的眼中，最后一丝光芒骤然亮起，如同回光返照。他咧开嘴，想笑，却牵动了伤口，剧烈咳嗽起来，血沫从嘴角涌出。
“…值…值了…”他断断续续地说，目光最后投向散落在不远处血泊里的、他那把沾满油污和鲜血的大号活动扳手，眼神充满了留恋，仿佛在看一个陪伴一生的老友，“…扳手…该…该退休了…记得…给…给它…上点油…别…别锈了…” 声音越来越低，最终归于沉寂。那只被凌默鲜血和泪水浸染过、紧紧握着搪瓷碎片的手，无力地松开了。几片染血的白色碎瓷，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“陈伯——！！！”雷豹发出悲恸的嘶吼。
凌默紧紧攥着拳头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苏砚心仰起头，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，但肩膀却在微微颤抖。
怀表从凌默的口袋滑落，掉在陈伯渐渐冰冷的手边。表盘上，那血红的倒计时数字，在烈焰的背景映照下，无声地跳动，归零：
00:00:00。
表盘下方，暗红色的锈迹缓缓蚀刻出最后一行字迹，冰冷而清晰：
“死局己拆，薪火未熄。”
燃烧的车间里，烈焰吞噬着“虚影”的残骸，发出噼啪的爆响。金属暴雨停歇后的死寂中，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，和压抑的悲泣。陈伯沾满油污和血渍的脸庞，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，定格成一个复杂而永恒的符号——背叛者的懦弱与救赎的勇毅，在此刻交织，归于尘土。那把染血的大号扳手，静静地躺在主人身边，反射着冰冷的、属于钢铁的光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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