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西章 韧如蒲草
武库的晨露还未干透，林默己拿起抹布擦拭兵器架。聚灵阵的灵气在晨光中流转，像一层薄薄的纱，拂过他的小臂，带来细微的酥麻感。
“新来的，动作快点！”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修士走过来，趾高气扬地踢了踢旁边的铜盆，“刘老说了，今天要清点三楼的禁书，一楼的兵器得擦得能照见人影！”
这修士是聚气境三重，属于城主府的外门管事，平日里没少给武库的学徒使绊子。林默知道，对方是王家的远房亲戚，多半是来找茬的。
“知道了。”林默没抬头，继续擦拭那把宽背大刀。刀身映出他平静的脸，也映出管事眼中的讥讽。
“听说你就是那个淬体境一重，还敢跟炼体境叫板的林家废物？”管事抱起胳膊，故意用灵力震得铜盆“哐当”作响，“真是癞蛤蟆打哈欠，口气不小。在这儿当看守，就得守规矩，要是惹得刘老不高兴，我一句话就能让你滚蛋！”
林默手上的动作没停：“擦完兵器，我还要去登记功法借阅，没空闲聊。”
“你敢跟我这么说话？”管事脸色一沉，聚气境的威压陡然释放，压向林默后背，“一个淬体境一重的废物，也配在城主府摆架子？”
林默只觉后背像压了块石头，膝盖微微发弯，却依旧稳稳站在原地。这几日在聚灵阵中吐纳，他的皮肉韧性又强了几分，寻常聚气境的威压己很难让他失态。
“管事若是没事，还请不要打扰我干活。”林默转过身，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，“武库的规矩，工作时不得私斗。”
“私斗？”管事像是听到了笑话，“我教训你个不懂规矩的小子，也叫私斗？”他突然抬手，聚气境的灵力在掌心流转，作势就要拍向林默的脸，“今天我就让你知道，聚气境和淬体境的差距！”
林默瞳孔微缩，下意识后退半步，右手悄然按在腰间——那里藏着一把防身的短刀，是林渊送他的。
就在这时，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：“王管事，大清早的，在武库闹什么？”
刘老拄着拐杖从二楼走下来，眼皮都没抬：“城主定下的规矩，你想坏了不成？”
王管事的手僵在半空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：“刘老，我……我就是跟这小子说说话。”
“武库是看书练剑的地方，不是让你摆架子的地方。”刘老慢悠悠地走到林默身边，瞥了眼那把宽背大刀，“这刀擦得不错，比某些只会动嘴的强。”
王管事咬了咬牙，狠狠瞪了林默一眼，悻悻地走了。
“谢刘老。”林默松了口气。
“不必谢我。”刘老敲了敲地面，“在城主府，拳头硬才是道理，但硬得过火容易折，得像院角的蒲草，看着软，风再大也吹不断。”他指了指窗外，“你去把那些蒲草割些回来，晒干了编个垫子，武库的椅子太硬。”
林默看向窗外，院墙角落的蒲草长得正茂，叶片细长柔韧，在晨风中轻轻摇摆，看似柔弱，却始终没被吹倒。
他明白了刘老的意思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林默多了项任务——割蒲草、晒蒲草、编草垫。
他的手法很生疏，草绳总是编不紧，手指被草叶割出细小的伤口。但他学得很认真，一边编，一边琢磨刘老的话，将编草绳的力道融入《基础淬体三十六式》的“缠丝手”中。
蒲草柔韧，编绳时需松紧有度，太过用力会扯断，太过松弛又不结实。这与“缠丝手”的要诀不谋而合——擒拿时需随对方力道变化，以柔克刚，而非一味硬碰。
三日后，当他编出第一张平整的草垫时，突然感觉“缠丝手”的发力窍门豁然开朗。再练习时，手指的缠绕、手腕的翻转都变得流畅自然，竟能轻易扣住聚气境学徒的手腕。
“有点意思。”刘老看着他练拳，难得多了句评价，“淬体境一重能把缠丝手练到这地步，算你有心。”
这日傍晚，林默收工回家，刚走出城主府，就被几个蒙面人拦住了去路。这些人身形矫健，气息沉稳，竟都是聚气境修士。
“林默，拿命来！”为首的蒙面人挥刀砍来，刀风凌厉，显然是杀招。
林默心头一紧，瞬间矮身避开，右手抽出短刀格挡。他认出这些人的招式路数，与王家护卫如出一辙——是王虎的报复！
“王家还真是阴魂不散。”林默冷笑一声，脚下步伐变幻，竟是将编草绳时领悟的“柔韧”融入了步法，身形飘忽不定，像风中蒲草，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攻击。
“缠丝手！”他低喝一声，左手如灵蛇般探出，精准地扣住一人的手腕，借着对方前冲的力道，猛地一拧！
“咔嚓！”一声脆响，那人的手腕应声而断，惨叫着倒飞出去。
其余几人见状，攻势更加猛烈。林默以一敌多，渐渐落入下风，身上很快添了几道伤口。但他始终没有慌乱，步法越来越稳，缠丝手的运用也越来越纯熟，总能抓住空隙反击，让对方不敢逼得太近。
他知道，自己淬体境一重的力量无法与聚气境硬拼，只能靠韧性拖延，等城主府的护卫过来。
果然，没过多久，巡逻的银甲骑士就闻声赶来，蒙面人见状不妙，立刻西散逃窜。
林默拄着短刀喘息，后背的伤口渗出血迹，却眼神明亮。刚才的激战中，他清晰地感觉到，体内的天地元气在高速流转，皮肉的韧性又强了一分——就像被狂风暴雨洗礼过的蒲草，看似狼狈，根系却扎得更深。
回到家时，月儿吓得赶紧给他包扎伤口。林大山看着他身上的伤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。
“爹，别担心。”林默笑着安慰道，“这些伤不碍事，倒是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。”
他走到院角，看着那里丛生的杂草，突然弯腰拔起一株，根须上还带着的泥土。
“淬体境一重，就像这野草的根，看着不起眼，却能在石缝里扎得很深。”他将野草重新栽好，“只要根还在，就算被踩断了茎，也能再长出来。”
林大山看着儿子眼中的光，突然明白了。
他的儿子，或许永远成不了一开始就光芒万丈的凤凰，但一定能成为那株在风雨里扎深根的蒲草，韧得像块烧不化、砸不碎的顽石。
而淬体境一重的修炼，就是在为这株蒲草，积蓄穿透磐石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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