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的潮生码头空无一人。黄浦江的水位反常地低落，露出常年浸泡在江水中的石阶，上面覆盖着发光的蓝色苔藓。俞晚晴踩上去时，苔藓在她脚下泛起涟漪般的微光，像某种生物般向两侧退开。
"时空淤积开始了。"程墨白蹲下身，戒指上的三角符号正在高频闪烁，"看水面。"
江面不再反射月光，而是变成了半透明的凝胶状物质。八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悬浮其中，随着无形的潮汐节奏轻轻摆动。每个轮廓都被淡蓝色光晕包裹，像琥珀中的昆虫般保存完好。
俞晚晴数了数：五个穿蓝裙的女性，三个穿红裙的。最靠近岸边的那个淤积体有着与她相似的面容，右手腕上清晰可见"19450902"的纹身。
"前八次循环......"程墨白的声音有些发紧，"我们失败过八次。"
俞晚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。指尖接触淤积体的瞬间，剧痛如闪电贯穿全身——
——她站在某个类似信号塔顶端的平台，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程墨白。穆勒教授的镜面右眼在黑暗中闪烁，某种机械装置正在倒计时。她将一块镜心石塞进程墨白口中，然后纵身跳入发光的裂缝......
幻象消散。俞晚晴踉跄后退，发现自己的手腕纹身变成了血红色。淤积体中的"自己"则悄然改变了姿势，原本下垂的右手现在指向江心某个位置。
"记忆回流。"程墨白扶住她，"你接收了她的死亡记忆，她也获取了你的部分意识。"
第五个淤积体突然发出刺目蓝光。这个穿红裙的守护者脸部模糊，但胸口别着奇特的铜质胸针——与程墨白戒指上的三角符号一模一样。
"这是......"程墨白刚靠近，戒指就自动脱离他的手指，飞向淤积体。两者相触的瞬间，一段全息影像在江面上展开：
影像中的程墨白浑身是血，正在某个实验室操作台前急速输入代码。他的左眼己经镜面化，右手小指戴着那枚三角戒指。"如果下一个循环的你看到这段记录，"影像中的他喘息着说，"记住三点：第一，明珠才是最初持有镜心石的人；第二，闭环需要三重验证；第三，梧桐树下的不是沙坑......"
影像突然中断。戒指掉回程墨白掌心，变得滚烫无比。他忍痛握住它，内圈新浮现出一行小字：【锚点在水下 坐标己同步】
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在码头栏杆上。这次她没有立即消失，而是用成年人的口吻说："他们总是忘记我。每次循环重启，程墨白和俞晚晴的记忆都会被修正，只有我保留全部八次失败的记忆。"
"明珠？"俞晚晴试探着问。
小女孩点点头，跳下栏杆时身形突然拉长，变成了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，只是半透明得像幽灵。她展开手心，里面是三块拼合在一起的镜心石碎片："最初在孤儿院梧桐树下，是我把石头分给你们俩的。程穆勒实验室只是后来的事。"
程墨白的戒指突然投射出孤儿院的立体地图。三棵梧桐树的投影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，中央所谓的"沙坑"位置与此刻他们所在的码头精确对应。
"所以沙坑下面是......"
"锚点装置。"明珠的幽灵走向第八个淤积体，"每次循环失败，就会有一个新的淤积体形成。但你们发现规律了吗？"她指向那些悬浮的身影，"前西次蓝裙者多，后西次全是红裙者。"
俞晚晴突然明白了："我们调换了时间流向！"
明珠露出赞许的表情："第五次循环时，你们发现正向时间流无法打破闭环，于是冒险逆转了镜心石极性。可惜......"她触碰第五个红裙淤积体，那具遗体突然睁开眼睛，又迅速闭合，"逆转导致穆勒提前觉醒了。"
江面开始翻涌。九个发光的蓝色漩涡在水下形成，排列成与孤儿院梧桐树完全相同的阵型。潮声变得异常清晰，每次浪涌都像在重复某个词语。
程墨白调出手机上的声纹分析软件。这次潮声的波形呈现出规律的三进制编码，经转换后得到一组三维坐标，正好指向九个漩涡的中心点。
"要现在下去吗？"俞晚晴看向幽深的江水。
明珠却摇头："锚点需要三重验证。还缺最后一块拼图——"她突然转向程墨白，"你从淤积体得到的记忆里，提到梧桐树下不是沙坑。那是什么？"
程墨白皱眉回忆。戒指突然发烫，在他掌心烙出一个新的符号：三个相互交织的圆环，每个环上刻着不同的时间。
"时间井。"他和明珠异口同声。
俞晚晴手腕上的纹身突然流血，但不是红色，而是蓝色的液体。液体滴落在码头木板上，自动形成三条交织的螺旋线，与程墨白掌心的符号完美吻合。
"验证开始了。"明珠的声音开始飘忽，"下次潮汐高峰在七十二小时后。在此之前，你们需要找到时间井的入口。记住......"
她的身影突然扭曲，像是受到某种干扰："......记住颜色会骗人。红与蓝不是指衣服，而是......"
话未说完，她就如烟雾般消散了。江面上的淤积体也开始下沉，唯有第八个淤积体在完全消失前，对程墨白做了个奇怪的手势——弯曲右手小指三下。
回图书馆的路上，俞晚晴发现自己的纹身又变了。现在它是一串流动的星图，某些星辰被细线连接，形成类似梧桐树叶的轮廓。
"我有个猜测。"程墨白突然说，"可能我们不是自然形成的镜心人。明珠提到是她给了我们镜心石，那之前呢？我们三个为什么会被选为最初的......"
他的话被手机警报打断。屏幕上是穆勒协会数据库的紧急通知：【检测到第九时空淤积形成 坐标：孤儿院旧址 时间：1945年9月2日】
通知附带的模糊照片上，一棵梧桐树下躺着小小的身影，穿红裙子的女孩手中紧握镜心石，胸口插着某种金属仪器。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拍摄于——1945年9月2日。
"第九次循环己经开始了。"俞晚晴轻声说，"而我们可能是唯一不知道的人。"
程墨白握紧戒指，上面的三角符号有一个角正在缓慢变成血红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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