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浦江底的泥沙在俞晚晴脚下流动如液态金属。星图纹身引导她来到江心最深处，这里的江水反常地清澈，仿佛有一层无形屏障将浑浊隔绝在外。每走一步，她的皮肤就更透明一分，现在甚至能看清血管中流淌的蓝色光点。
"就是这里。"她指向河床上突起的金属圆盖，纹身的光与圆盖上的刻痕完美吻合，"下面有东西在呼唤我。"
程墨白调整潜水镜的焦距。圆盖中央有个三叉凹槽，与他的三色戒指轮廓一致。当他将戒指按入凹槽时，江底突然震动，无数气泡从缝隙中喷涌而出。
圆盖滑开，露出向下的透明管道。管道尽头，七个圆柱形培养舱排列成北斗七星状，其中六个己经破裂，唯有标着"7号-蓝"的舱体完好无损。舱内悬浮着穿白裙的少女，面容与俞晚晴一模一样。
"容器7号......"程墨白的通讯器传来失真的声音，"所以你是第七代？"
俞晚晴的太阳穴突突跳动。某种被尘封的记忆正在觉醒——冰凉的营养液滑入肺部，无数电极贴附头皮，玻璃外穿白大褂的人影记录数据......
"不，我是真实的。"她对着通讯器说，却不确定是在说服谁。
他们撬开培养舱的维护面板。舱内少女的胸前嵌着一块金色镜心石，与俞晚晴体内的蓝色镜心石产生共鸣，在两者之间拉出细密的电弧。
"记忆同步端口。"明珠的幽灵突然出现在培养舱旁，这次她看起来更实体化了，"要唤醒她吗？唤醒意味着融合，你会记起所有前六次的痛苦。"
程墨白检查舱体控制台，发现上面刻着程穆勒实验室的标志。一段加密日志显示："容器7号采用逆向时间流培育，核心记忆来自1945年原始样本，稳定性达91%，预计可使用至第九循环......"
俞晚晴突然抓住程墨白的手："用你的棱镜照我。我要看看真实的记忆。"
三色棱镜悬浮在两人之间。当程墨白调整至"过去"模式时，投射出的画面让两人都僵住了——
——没有孤儿院，没有梧桐树。只有雪白的实验室墙壁，七岁的俞晚晴被固定在手术台上，程墨白的祖父正将蓝色镜心石植入她的心脏。角落里，年轻的穆勒教授抱着一个穿红裙的昏迷女孩，那女孩胸口插着金属导管。
"明珠......"程墨白声音嘶哑，"原来你才是第一个实验体。"
幽灵明珠的眼中流下金色泪水："我被用来制造你们。七个蓝容器的记忆都来自我。"
俞晚晴的皮肤己经完全透明，体内的蓝色光点正疯狂流向培养舱。舱内的"7号"开始睁眼，同步率显示己达97%。
"融合会给你打破闭环的力量。"明珠轻触培养舱，"但代价是......"
"我会忘记自己是容器。"俞晚晴接过话，突然笑了，"多讽刺，我害怕失去记忆，而真相是我本身就是被编辑的记忆。"
程墨白突然发现金属圆盖背面焊接着一个小型保险箱。暴力拆解后，里面是一台1945年的钢丝录音机。播放键按下的瞬间，穆勒教授颤抖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传出：
"9月1日最后记录...我们犯了大错。真正的潮生镜不是物品，是被我们囚禁的时间本身...它选择明珠作为代言人...容器计划注定失败...只有三金交汇才能......"
录音突然中断。就在此时，培养舱的玻璃出现第一道裂痕。
"她要醒了。"明珠的幽灵开始消散，"快决定！融合还是......"
程墨白突然将棱镜转向三人中间。过去、现在、未来的光束交汇处，一个金色漩涡缓缓形成。他抓住俞晚晴和明珠的手，三人同时触碰漩涡。
刹那间，他们都变成了纯粹的光体。俞晚晴看到无数时间线如树枝分叉，每条分支都有不同选择的自己。特别醒目的是三条金色支流——一条流向培养舱，一条冲向漩涡中心，还有一条...独自走向黑暗。
"三金交汇..."三个声音同时响起，"需要三种牺牲。"
共振突然中断。俞晚晴跌坐在河床上，发现培养舱己经破裂，里面的"7号"消失无踪。她的皮肤恢复不透明，但星图纹身变成了金色。
程墨白的戒指有两个角变成金色，唯有代表"未来"的角仍保持原色。明珠的幽灵几乎完全实体化，只是下半身仍呈半透明。
"我们各自分担了一部分。"明珠抚摸自己恢复血色的手臂，"但还不够完整。"
回程的潜水艇上，俞晚晴发现自己的记忆新增了陌生片段：她同时记得孤儿院的梧桐树和实验室的手术台；记得穿红裙的明珠和穿白大褂的研究员；甚至记得前六次循环中自己作为容器的死亡瞬间。
最令她不安的是，当她看向程墨白时，突然能看穿他的表面记忆，首达被封锁的童年——那个在实验室角落哭泣的男孩，手中攥着的不是玩具，而是一块带血的金色镜心石碎片。
"你也是容器吗？"她轻声问。
程墨白转动戒指，没有回答。艇窗外，黄浦江的水流突然逆向流动了一秒，然后又恢复正常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某个决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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