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抵相州码头时，正赶上一场秋雨。林墨裹紧了身上的粗布袍，看着陈月把最后一支步枪塞进油纸包——这些1938年的武器，在1126年的相州，是能惊掉人下巴的“神器”。
“宗泽的兵营在城南，”陈月翻着泛黄的《宋史》，指尖划过“宗泽”二字，“历史上说他‘威声日著，北方闻其名，常尊惮之’，应该是个靠谱的老头。”
林墨却有些忐忑。宗泽虽是主战派，但毕竟是古人，突然冒出一群带着“妖器”的陌生人，会不会被当成奸细？正想着，码头拐角忽然冲出一队骑兵，为首的老将须发皆白，却腰杆笔挺，见了他们便勒住马：“来者可是林编修？”
是宗泽！林墨又惊又喜，连忙上前：“正是在下，敢问将军如何得知？”
“李相公的急脚递三日前就到了。”宗泽翻身下马，掌心粗糙如砂纸，握着林墨的手却很稳，“他说你带了‘海上奇人’和‘破敌之术’，让老夫务必信你。”
林墨心头一暖。李纲虽被贬潭州，竟还在为他铺路。
“这位是陈月姑娘，”他侧身介绍，“她带来的法子，或许真能破金兵。”
陈月笑着拱手，刚要说话，宗泽的亲兵忽然低喝一声：“不得无礼！见了将军怎不跪拜？”
陈月愣住了。1938年的她见惯了官兵平等，哪里懂这套规矩？林墨正要解释，宗泽却摆手：“罢了，既是奇人，必有奇礼。先去营中再说。”
兵营里弥漫着一股霉味。士兵们大多穿着单衣，手里的兵器不是锈迹斑斑的长矛，就是断了弦的弓箭。陈月皱着眉：“就这装备，怎么跟金兵打？”
宗泽叹了口气：“相州募兵刚起步，粮械全靠民间凑。昨日还有士兵饿晕在演武场。”
林墨忽然想起陈望给的《论持久战》，翻到“兵民是胜利之本”那页，递给宗泽：“将军请看，这书上说，打仗不全靠兵器，还得靠法子。”
宗泽眯着眼看了半晌，忽然拍案：“‘动员民众，武装民众’？这话在理！老夫早说过，河北百姓恨金人入骨，若能组织起来，便是百万雄师！”
陈月趁机道：“不光要组织，还得训练。金兵的骑兵厉害，我们可以教士兵挖散兵坑，用迫击炮打骑兵集群。”
“迫击炮？”宗泽茫然。
陈月让人拆开油纸包，露出漆黑的炮管。士兵们顿时惊呼起来，纷纷后退：“是妖物！会炸的！”
“不是妖物，是炮。”陈月拿起一枚炮弹，比划着，“引线点燃，扔出去，能炸翻一片骑兵。我演示给你们看。”
演武场上，陈月让士兵退到五十步外，自己握着迫击炮，瞄准远处的草人。宗泽和林墨站在土坡上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只听“轰隆”一声巨响，草人被炸得粉碎，泥土飞溅到半空。
士兵们吓得瘫坐在地，宗泽却猛地冲下去，扒开被炸出的土坑，手指颤抖地摸着焦黑的泥土：“这……这要是打在金人的马队里……”
“不止这些。”陈月又拿出几支步枪，“这叫‘快枪’，射程比弓箭远，填弹快，二十步内能洞穿铁甲。”
林墨补充道：“陈姑娘还带来了练兵的法子——队列训练、射击瞄准、小组配合，都是专门对付骑兵的。”
宗泽望着那些武器，又看看陈月年轻却坚定的脸，忽然对着林墨深深一揖：“老夫信李相公的眼光！从今日起，营中之事，任凭林编修与陈姑娘调度！”
接下来的十日，相州兵营彻底变了样。陈月带着二十名士兵，把现代军训的一套全搬了出来：
“齐步走！一二一！”她穿着借来的宋军战袍，嗓门比亲兵还亮，“左手持枪，右手摆臂！别像个娘们似的晃悠！”
士兵们起初别扭得很，走队列顺拐的、穿越者之汴京遗梦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穿越者之汴京遗梦最新章节随便看！持枪掉地上的，比比皆是。但当他们亲眼看到，陈月教的“散兵坑”能躲过模拟的骑兵冲锋，“快枪”能在百步外射穿铜钱，渐渐服了气。
林墨则跟着宗泽去动员百姓。他把李纲写的《御戎策》改成白话，贴在城墙上，又带着士兵帮农户收割，边干活边说：“金人来了，抢粮、杀人、掳妇女，咱们不抱团打出去，迟早家破人亡！”
有个老汉啐了口唾沫：“朝廷都要割地了，咱们瞎折腾啥？”
林墨指着演武场的方向：“朝廷割地，咱们不割！你看宗将军的兵，现在有能炸翻马队的炮，有能打穿铁甲的枪，只要咱们拧成一股绳，金人占不了相州！”
正说着，忽然有个小孩跑过来，举着个破碗：“官爷，我爹是猎户，会射箭，能当兵不？”
林墨蹲下来，摸摸他的头：“能！只要肯杀金兵，不管男女老少，咱们都要！”
这场景让陈月想起1938年的根据地。那时她跟着医疗队下乡，也是这样，百姓从怀疑到信任，再到拿起武器，只需要一个能让他们看到希望的理由。
“林墨你看，”她指着操场上越来越整齐的队列，“历史真的在变。”
林墨刚要答话，宗泽的亲兵忽然狂奔而来，手里举着急脚递：“将军！汴京急报！金人再次围城，官家下旨，命河北诸军即刻驰援！”
宗泽接过竹简，脸色骤变：“坏了！汴京城墙虽坚，但主和派掌权，怕是守不了几日！”
陈月立刻道：“不能去！这是调虎离山！金兵说不定在半路上设了埋伏！”
“可那是圣旨！”宗泽急得首转圈，“不去便是抗旨！”
林墨忽然想起历史上的“靖康之耻”，正是因为各地援军被金人逐个击破，才导致汴京孤立无援。他抓住宗泽的手：“将军，李相公在潭州的急脚递也该到了！他若在此，绝不会让你去！”
话音刚落，果然有驿卒冲进营门，手里的竹简沾着泥水，显然是加急送来的：“潭州来的！李相公亲笔！”
林墨拆开一看，只见李纲的字力透纸背：“汴京己不可救，保相州、护康王（赵构），便是保大宋火种！切勿北上！”
宗泽捧着竹简，老泪纵横：“李相公……老夫懂了！”
就在这时，营外忽然传来喧哗。只见一群百姓扛着锄头、扁担涌过来，为首的正是那个啐唾沫的老汉：“宗将军！林编修！俺们听说金兵又要打过来了，来当兵！”
“俺也来！”
“还有俺！”
夕阳透过云层照在演武场上，新募的士兵握着步枪站成队列，百姓们举着农具站在后面，陈月教的“一二一”口号声，混着孩子们的嬉闹，竟盖过了远处的风声。
林墨望着这一幕，忽然明白李纲说的“火种”是什么。不是某座城，某个人，而是百姓心里那点“不想当亡国奴”的念想。
“陈月，”他轻声道，“明天开始，教他们打游击战吧。”
陈月笑着点头，从包里翻出本《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》：“早准备好了。”
夜色渐深，相州城的灯一盏盏亮起。林墨站在城头，望着北方汴京的方向，仿佛能看到李纲在潭州的孤灯，看到陈望在明州的船队，看到那个“民国”青年在岭南写下的日记……不同时空的光，在这一刻，似乎都聚在了这小小的相州城里。
急脚递的驿铃又响了，这次是往江南去的。宗泽写下的信里，有陈月画的迫击炮图纸，有林墨总结的“百姓动员法”，还有一句他亲笔加的话：“河北未亡，大宋不亡。”
林墨知道，这封信或许到不了江南，但只要相州的灯还亮着，只要还有人在教士兵用步枪，教百姓挖散兵坑，这封信里的希望，就总有一天能传到该去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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