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气味还残留在衣领上，苏晚站在沈氏集团楼下，抬头望着这座刺破云层的玻璃大厦，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里的录音笔。里面是昨夜沈知砚被送进急救室前，她偷偷录下的对话 —— 他后背的皮肤被火焰灼裂，却在剧痛中反复呢喃：“不是我父亲…… 相信我……”
手机在掌心震动，是陈队发来的消息：“幽灵在审讯室突发心脏病，抢救无效死亡。”
苏晚的心脏骤然缩紧。又是这样，关键人物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 “意外死亡”。她几乎可以肯定，这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一切，而这只手，或许就藏在这座大厦的某个角落。
“苏助理？”
身后传来沈知砚的声音，苏晚猛地转身，撞进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眸里。他穿着一身黑色高定西装，后背的伤口被巧妙地遮盖，只有行走时微不可察的僵硬暴露了他的疼痛。手里提着的保温桶冒着热气，是她今早特意熬的小米粥。
“沈总。” 苏晚下意识地将录音笔往口袋深处塞了塞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，“您怎么亲自下来了？”
“等你。” 他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，停顿了两秒，“昨晚没睡好？”
苏晚避开他的视线，接过保温桶的动作有些僵硬：“做了些噩梦。”
电梯门 “叮” 地一声打开，里面空无一人。沈知砚侧身让她先进，指尖在触碰她手臂的瞬间，两人同时缩回手。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，只有电梯上升的嗡鸣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。
苏晚盯着跳动的数字，感觉每一秒都像在凌迟。幽灵的临终供词像魔咒般在脑海里盘旋，而沈知砚此刻的沉默，在她眼里也变成了默认的证据。她想起林溪左耳的珍珠耳钉，想起母亲与林溪的合照，想起沈父日记里那句被泪水晕染的 “对不起”——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真相。
“叮 ——”
电梯突然在 17 楼停下，灯光闪烁两下后彻底熄灭。应急灯亮起的瞬间，失重感骤然袭来，苏晚惊呼一声，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的人。沈知砚的手臂瞬间揽住她的腰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。
“别怕。”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，带着不容错辨的颤抖，“只是故障。”
苏晚的脸颊贴在他胸口，能清晰地听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。这具昨晚还在火焰中护着她的身体，此刻却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。她猛地推开他，后背撞在冰冷的电梯壁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“沈总，我们谈谈。” 苏晚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，“关于林溪。”
沈知砚的呼吸骤然停滞。应急灯的绿光映在他脸上，一半明亮一半晦暗，像他此刻的心情。“你想知道什么？”
“她是不是你父亲杀的？” 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却固执地盯着他的眼睛，“幽灵的供词，是不是真的？”
黑暗中，她看到沈知砚的拳头骤然收紧，指节泛白。过了很久，他才缓缓开口，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：“不是。”
“那为什么幽灵要这么说？” 苏晚逼近一步，应急灯的光线勾勒出她倔强的轮廓，“为什么所有线索都指向你父亲？为什么林溪的葬礼上，你父亲连面都不敢露？”
沈知砚猛地抓住她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：“够了！”
“我不够！” 苏晚挣扎着，眼泪终于决堤，“沈知砚，你告诉我真相！你父亲到底做了什么？你又隐瞒了什么？”
电梯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，头顶的检修口发出 “哐当” 一声巨响。沈知砚下意识地将她护在怀里，碎玻璃从头顶落下，划破了他的手背，渗出血珠。
“别闹了。”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恳求，“等出去了，我什么都告诉你。”
苏晚的挣扎渐渐停了下来。她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雪松般的气息，这个曾让她感到安心的味道，此刻却像毒药般侵蚀着她的理智。
“我母亲和林溪是朋友，对吗？” 她轻声问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“她们一起查鼎盛的事，一起被灭口，对吗？”
沈知砚的身体骤然僵硬。
“你接近我，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我像林溪，而是因为我是苏岚的女儿，对吗？” 苏晚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，滚烫的，“你需要我帮你找到你父亲犯罪的证据，需要我帮你完成你不敢做的复仇，对吗？”
黑暗中，她看到沈知砚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。他想否认，却在对上她清澈而绝望的眼眸时，所有的辩解都堵在了喉咙里。
“是。” 他终于承认，声音轻得像羽毛，却重重砸在苏晚心上，“但后来不一样了，苏晚，真的不一样了。”
“哪里不一样？” 苏晚笑了起来，笑声里带着泪，“是不一样到可以让你不顾我弟弟的安危，还是不一样到可以让你眼睁睁看着我被幽灵威胁？”
电梯再次晃动，这一次比刚才更剧烈。电缆摩擦的火花从检修口落下，映亮了沈知砚苍白的脸。他突然抓住她的手，按在自己胸口：“这里，不一样了。”
苏晚的指尖触到他心脏的位置，隔着昂贵的衬衫，能感受到那强劲的跳动。这个男人，这个她本该收集情报、一举摧毁的目标，此刻却在向她袒露最脆弱的地方。
“我不信。” 她猛地抽回手，背过身去，“沈知砚，我们之间只剩下利用和被利用，别再说这些骗鬼的话。”
“我没有骗你。” 沈知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，“三年来，我每天都活在愧疚里。如果不是我父亲…… 如果我能早点查到真相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 苏晚打断他，“我不想听这些！”
她蹲下身，将脸埋在膝盖里。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母亲的笑容，林溪的照片，沈知意临死前的眼神，还有沈知砚昨晚在火海中护住她的背影。这些碎片像锋利的玻璃，割得她体无完肤。
应急灯突然闪烁了两下，彻底熄灭。电梯里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。
“苏晚。” 沈知砚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，很近，仿佛就在耳边，“你接近我，到底想要什么？”
苏晚的心脏骤然停跳。
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，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她尘封己久的记忆。三年前父母的葬礼上，那个戴着黑色礼帽的男人递给她一张名片，上面只有一个幽灵标志和一个电话号码。
“想报仇吗？” 男人的声音像毒蛇吐信，“沈知砚的父亲是主谋，只要你帮我拿到他犯罪的证据，我就帮你让他血债血偿。”
那时的她，还不知道这个决定会让她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“我……” 苏晚张了张嘴，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话。她不能说自己是商业间谍，不能说自己的任务是摧毁沈氏，更不能说，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，她早己忘记了初衷，只想沉溺在他偶尔流露的温柔里。
黑暗中，沈知砚突然靠近，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：“是为了钱？还是为了…… 报仇？”
苏晚猛地抬头，却在黑暗中撞进他的怀抱。他的唇擦过她的额头，带着烧伤未愈的微痛，还有一种让她心慌的颤抖。
“沈知砚，你放开我！” 她挣扎着，却被他抱得更紧。
“告诉我。”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疯狂的偏执，“只要你说，我都信。”
苏晚的眼泪汹涌而出，混合着绝望和不甘。她想起弟弟在病床上的笑容，想起雇主发来的威胁短信，想起沈知砚后背的烧伤 —— 她被困在一个无形的牢笼里，左边是亲情，右边是爱情，中间是血海深仇。
“我想要真相。” 她终于开口，声音嘶哑得像破锣，“我父母的死，林溪的死，沈知意的死…… 所有的真相。”
沈知砚的动作骤然停住。
“如果你父亲真的是凶手，” 苏晚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，“我会亲手送他去坐牢。”
黑暗中，她感觉到沈知砚的身体在微微颤抖。过了很久，他才缓缓松开她，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：“好。”
电梯突然 “哐当” 一声，开始缓慢上升。应急灯重新亮起，照亮了两人苍白而狼狈的脸。苏晚别过脸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。沈知砚整理着被揉皱的西装，指尖的伤口还在渗血，却浑然不觉。
“叮 ——”
电梯门终于打开，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。苏晚率先走出去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苏晚。” 沈知砚在身后叫住她。
她停下脚步，却没有回头。
“林溪的葬礼上，我父亲没来，是因为他那天突发脑溢血，在医院抢救。” 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，“他到死都不知道幽灵的供词，也不知道我查到了多少。”
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“还有，” 沈知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，“我送你的珍珠耳钉，不是林溪的那对。是我找人按照你母亲年轻时戴过的款式，重新定做的。”
苏晚猛地回头，却只看到沈知砚转身走进总裁办公室的背影。他的步伐依旧有些僵硬，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坚定。
她抬手摸向自己的左耳，指尖触到温润的珍珠 —— 那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，在三年前的车祸中遗失。沈知砚怎么会知道母亲戴过这种款式？
口袋里的录音笔突然震动起来，是她设置的自动播放。沈知砚昨夜在急救室的呢喃再次响起：“我找到你母亲当年藏起来的证据了…… 在城东地块的地基下…… 别告诉任何人……”
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城东地块。
那个被非法填埋工业废料的地方，那个藏着无数秘密的地方，那个沈知砚和幽灵都势在必得的地方。
她看着总裁办公室紧闭的门，突然明白沈知砚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启动城东项目 —— 他不是为了赚钱，而是为了挖出埋藏在地下的真相。
手机在掌心震动，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，只有一张照片 —— 沈父的墓地前，放着一束白玫瑰，和林溪、苏晚母亲最喜欢的那种一模一样。
发件人备注是：“知意。”
苏晚的心脏骤然停跳。沈知意明明己经死了，怎么会发消息给她？
她猛地抬头看向总裁办公室，一种可怕的猜测在脑海里成型 —— 沈知意的死，或许也不是意外。而沈知砚，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些什么。
走廊尽头的窗户反射着刺眼的阳光，苏晚站在光影交界处，感觉自己像一个走钢丝的人，左边是万丈深渊，右边是刀山火海。
而那个叫沈知砚的男人，就是悬在她头顶的那根钢丝，脆弱得随时可能断裂，却又让她忍不住想要依靠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按下了去地下停车场的电梯按钮。不管沈知砚隐瞒了什么，不管发消息的人是谁，她都必须去城东地块看看。
那里有她想要的真相，或许，还有她和沈知砚无法逃避的命运。
电梯门缓缓合上，映出苏晚苍白而坚定的脸。她不知道，在她转身的瞬间，总裁办公室的百叶窗后，沈知砚正看着她的背影，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—— 年轻的苏岚抱着襁褓中的苏晚，站在沈父身边笑得眉眼弯弯，三人身后的背景，正是如今的城东地块。
他的指尖划过照片上苏岚的脸，低声呢喃：“嫂子，我会保护好她的。”
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，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像一张无形的网，将他和苏晚都困在其中，无法挣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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