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想长住人间
灵夕说这话时,正蹲在院里给暖灵果苗浇水。晨露落在她发间,混着泥土的腥气,竟比月山的药香更让人踏实。白泽削竹篾的手顿了顿,竹片在指尖转出个轻巧的弧:“那就住下。”
他起身往灶间走,背影融进刚升起的炊烟里:“我去跟张婶说,把后院那间空房修修,再垒个新灶台。”灵夕望着他的背影笑,忽然发现墙角的野菊开得正盛,有朵花瓣上停着只蜜蜂,是人间最寻常的那种,振翅声像青丘狐崽们的细语。
修房那日,镇上的街坊都来搭手。老铁匠带来新打的门环,上面錾着对缠枝莲,说“比狐纹更合人间的景”;染坊的姑娘送来匹蓝印花布,说给窗棂做帘,“风一吹像落了满窗的星子”。白泽在院里砌灶,灵夕就站在旁边递砖,指尖偶尔碰到一起,像三百年前在药庐递药杵时那样,带着不用言说的默契。
新灶垒成那天,灵夕蒸了锅馒头,用的是镇上磨坊的新麦,掺了点青丘的灵麦粉,馒头上印着月山的银纹。街坊们尝了,都说“这面里像藏着暖,吃下去浑身都热”。白泽坐在门槛上,看着灵夕被众人围着问做法,红瞳里的光比灶火还亮——他从未见她笑得这样舒展,像株在人间扎了根的植物,枝叶都透着鲜活。
他们把客栈的小院买了下来,院门上挂了块木牌,白泽亲手刻的“灵泽小筑”。灵夕在牌旁挂了串暖灵果干,风过时晃悠着,像串会飘香的风铃。有孩童路过,指着木牌问:“这‘灵’和‘泽’,是叔叔阿姨的名字吗?”
灵夕笑着点头,见白泽正往墙上钉木架,要用来挂她采的草药和晒的果干。木架的高度刚刚好,是他按着她抬手的弧度算的,像当年在青丘,他为她搭的药架那样,不多一分,不少一寸。
入了冬,灵夕做的酱菜在镇上出了名。有人来买时,总见白泽坐在柜台后编竹篮,灵夕就站在酱缸前舀菜,竹篮的清香混着酱菜的咸,成了“灵泽小筑”独有的气息。有回明和托老狐叔捎来封信,说青丘的暖灵果熟了,他留了最红的那筐,“等爹娘回来吃”,字里还夹着片青丘的银杏叶,与人间的落叶没什么两样。
灵夕把信压在妆奁盒底,上面摆着白泽新做的木梳,梳齿间缠着根银线,是用月山的银丝磨的,梳头发时不扯头皮。她忽然想起刚住下时,白泽说“人间的日子,要像这梳齿,密一点才不漏风”,如今看来,果然如此——灶上温着的粥,檐下晒着的菜,窗台上开着的花,都是日子的齿,把岁月梳得服服帖帖。
深冬落了场大雪,灵夕半夜醒来,见白泽又化了本体,九条尾巴把她裹成个暖团。窗外的雪光映进来,照得他银白的绒毛像落了层月光,护心鳞在颈间闪着微光,像三百年前她给他嵌上时那样,从未暗过。
“明儿扫了雪,咱们堆个雪人吧。”灵夕在他耳旁轻声说,“就堆成明和的样子,给他按个狐狸尾巴。”狐尾轻轻扫了扫她的背,像是应了。
天亮时,雪停了。白泽化形,正拿着扫帚扫院,灵夕就站在门口滚雪球,呵出的白气与他的融在一起。远处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,甜得像青丘的蜜。灵夕忽然明白,所谓长住,从不是舍弃什么,而是把青丘的暖、月山的清,都种进人间的土里,让它们长出新的模样——比如灶台上的馒头,比如木梳上的银线,比如雪地里相视而笑的两个人,眼里盛着的,是比三百年更绵长的岁月。
白泽忽然朝她招手,手里举着根刚折的梅枝,红得像灵泉边的暖灵果:“插在瓶里,说是人间的年,都要有点红。”灵夕接过梅枝,见他指尖沾着雪,就像当年在月山,他为她折雪莲时那样,冻得发红。
院门外,街坊们正互相招呼着扫雪,笑声漫过墙头,与“灵泽小筑”里的暖意撞在一起。
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灵夕与狐王我们在这里住满三十年再去看看其他风景。
灵夕接过梅枝的手顿了顿,抬眼时,睫毛上还沾着点雪粒,映得眼底的光愈发清亮:“三十年。”她轻声重复,像在丈量岁月的长度,“够暖灵果苗长成大树,够院里的野菊开三十回,也够……”
“够明和把青丘打理得比咱们当年还好。”白泽接话,伸手拂去她肩头的落雪,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漫过来,“够咱们把这‘灵泽小筑’的每块砖、每片瓦,都浸进人间的烟火气。”
他转身往灶间走,声音混着劈柴的脆响传出来:“等三十年满了,咱们就把院子托付给张婶的孙子,他去年还学着编竹篮,说要给灵夕姑娘装草药呢。”灵夕望着他的背影笑,将梅枝插进案头的青瓷瓶里,忽然发现瓶底的水纹,竟与青丘映月泉的涟漪一模一样。
日子就像檐下的冰棱,慢慢化成水,淌进土里。灵夕的酱菜方子添了新味,是用暖灵果的甜中和了咸,镇上的人说“吃着像把春天嚼在了嘴里”;白泽编的竹篮也有了新样式,篮底缠着圈银线,是他用月山的银丝拧的,不细看只当是普通的藤条。
有年清明,明和带着老大和老二来了。三个半大的少年站在“灵泽小筑”门口,望着院里的暖灵果树发愣——树干己比当年粗壮许多,枝桠上挂着青果,树下还晾着灵夕做的酱菜,香气漫了半条街。
“这树比青丘的长得慢,却更甜。”灵夕摘了颗青果递给明和,见他手腕的灵纹己与白泽的极为相似,只是多了圈人间的烟火气。白泽正领着老大和老二劈柴,教他们“人间的斧头要顺着木纹下,才省力”,像当年老狐叔教他那样。
明和咬着青果,忽然指着墙上的木牌:“爹娘要在这儿住三十年?”灵夕点头,见他眼里闪过点羡慕,便笑着揉他的头:“等你把青丘的担子挑稳了,也找处喜欢的地方,住上几十年试试。”
明和没说话,却在临走前,偷偷在暖灵果树下埋了个木盒。灵夕后来发现时,里面装着片青丘的狐尾毛,和张字条:“三十年期满,我来接爹娘回家。”字迹己见沉稳,却仍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狐狸头,嘴角沾着暖灵果的汁。
灵夕捏着那张字条笑出声,阳光透过暖灵果的叶隙落在字上,把“回家”两个字照得发烫。她转头对白泽扬了扬字条:“你看这孩子,倒盼着我们回去了。”
“给他回句话,就说等他大婚那日,我们再踏青丘的栈桥。”
“还要加一句。”灵夕接过笔,在字条背面添了行字,“我和你爹爹在人间寻了些好东西,够给你的新娘子做十箱嫁妆,前提是……你得先把断尘谷的新桥修得能跑马车。”
忽然觉得这三十年的约定,原是给彼此留的余地——他在青丘学着独当一面,他们在人间偷享片刻清闲。
有年秋猎,明和托商队捎来张狐皮,毛色像极了白泽的本体。附的字条上说:“给娘亲做件披风,人间的冬天比青丘冷。我己能射中最狡猾的雪狐,老狐叔说,这是青丘王该有的本事。”
灵夕把狐皮铺在榻上,白泽正用银线缝边,指尖的动作轻得像在处理药草:“这孩子,倒比当年的我懂事。”灵夕笑着捶他一下:“还不是随你,嘴上不说,心里都记着。”
夜里,白泽化出本体,九条尾巴轻轻盖在灵夕身上。灵夕摸着他颈间的护心鳞,忽然想起明和幼时总缠着要摸尾巴,说“像暖灵果巷的棉花糖”
寒来暑往,院墙上的爬山虎绿了又黄。灵夕的酱菜坛换了三十个,白泽编的竹篮堆成了小山,每只篮底都缠着银线,像藏着三十个春天的秘密。
有天张婶来串门,指着院里的暖灵果树笑:“这树今年结的果,甜得像蜜。
灵夕望着满树红果,忽然想起明和临走时的模样——少年的喉结动了动,想说什么又没说,只偷偷往她药篓里塞了包青丘的灵草,说“泡茶喝,能解人间的乏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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