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五十，宿舍楼的广播还没响，程茹的闹钟先“嗡”地颤了颤。她手忙脚乱按掉铃声时，上铺的祁念己经坐起身，月光刚从窗帘缝里退走，她摸出枕边的诗集，借着窗外透的微光翻到夹着银杏叶的那页——叶尖被压得有些卷，像句没写完的省略号。
“淼淼，你的标本盒昨晚被月光盖了章，今早该换阳光签了。”祁念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，目光落在白淼床头的玻璃盒上。银线系着的叶脉在晨光里泛着细闪，像谁把星星的碎片织成了网。
白淼正叠被子，闻言回头笑了笑：“等会儿去操场升旗，说不定能捡到带露水的新叶。”她指尖碰了碰标本盒，忽然想起昨晚元唯磁铁背面的“∞”，唇角悄悄弯了弯。
“快看快看！”程茹忽然举着涂鸦本扑过来，本子上的Q版画像己经填了色——祁念的发梢染着银杏黄，段墨煊的篮球上画了片小叶子，白淼怀里的标本盒闪着银线，程茹自己的羊角辫上还别着片迷你银杏。“贴门后绝对镇得住调皮鬼！”
段墨煊刚从阳台晨跑回来，额角还挂着汗，凑过来看了眼就笑：“我的投篮姿势画得太帅了，建议加个‘三分线外两米’的标注。”她把软排球往床脚一放，球皮蹭过地板，发出沙沙的轻响。
西人踩着预备铃冲进操场时，升旗台旁的银杏树正往下掉叶子。白淼弯腰捡了片带露水的，叶面上的水珠滚到指尖，凉丝丝的像块小冰晶。程茹趁机往她口袋里塞了颗橘子糖：“等会儿物理课加油，周老师的摩擦力要是考太难，我给你使眼色。”
早读课的铃声刚落，元唯就抱着书包撞开后门。他冲白淼的座位眨了眨眼，刚要坐下，段墨煊从斜后方扔来个纸团：“元大神，修衣柜的润滑剂借我用用？我篮球气嘴有点卡。”
元唯接住纸团拆开，里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篮球，旁边写着“0.1N的摩擦力不够，得加0.2N”。他回头朝段墨煊比了个“OK”，转过来时，白淼己经把笔记本推到他桌上——昨晚标好的重点旁，又添了行小字：“周老师大概率考合页与桌面的静摩擦，例题在P37。”
物理课上，周老师果然指着黑板上的合页图提问：“谁能举个生活中的摩擦力例子？”
段墨煊“唰”地举手：“元唯昨天修我们宿舍衣柜，加了润滑剂后，合页的摩擦力从0.3N降到0.1N，柜门开关时再也不吱呀响了！”她特意加重“0.1N”，引得全班笑起来，周老师也跟着乐：“看来元唯不仅会做题，还会解决实际问题。”
元唯耳根有点红，偷偷瞥向白淼，见她正低头笑，笔尖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，嘴角还翘着片银杏叶。
课间十分钟，西人挤在走廊的窗边。程茹把涂鸦本举到元唯面前：“给我们的‘新叶诗’提提意见？祁念写的‘西片新叶共枝桠’，是不是该加个‘加向量’的注释？”
元唯盯着画像上的银杏背景看了半天，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子：“我算过操场那棵树的落叶轨迹，从三米高落下，风速每秒1.2米时，刚好能落到升旗台左侧——适合你们的‘捡叶计划’。”
白淼正把晨跑捡的带露银杏夹进笔记本，闻言抬头：“那抛射角呢？段墨煊说要比赛扔叶子。”
“30度最佳，”元唯说得认真，指尖在窗台上划了道抛物线，“我昨晚算了三组数据，等会儿给你画个图。”
祁念忽然指着白淼的笔记本笑：“你夹叶子的位置，刚好在‘虫洞是树叶给风留的门’这句诗旁边，这算不算跨次元联动？”
程茹趁机往元唯手里塞了颗糖：“大神也得补充糖分，不然算抛物线该卡壳了。”
下午自习课，教室里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的声音。白淼做物理题时卡了壳，盯着“滑块在斜面上的摩擦力”发呆，忽然有张草稿纸从旁边推过来。元唯的字迹龙飞凤舞，却把受力分析图画得极清楚，旁边还画了个小人推滑块，旁边标着“像程茹抢零食时的劲儿”。
白淼忍不住笑出声，抬头时撞进元唯的视线里。他慌忙低下头，耳朵尖却红了，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——笔杆上还缠着圈银线，和她标本盒里的叶脉用的是同一种线。
“啧啧啧，”程茹从后排探过头，冲白淼挤眼睛，“某个人的草稿纸比情书还甜。”她刚说完，就被祁念用课本轻轻敲了下后脑勺：“认真做题，等会儿去捡叶写诗，你的‘比耶小人’还没配台词呢。”
放学铃响时，元唯抱着习题册凑过来：“食堂三楼的麻辣烫，加麻加辣？”他记得白淼上次说过，辣汤里煮的娃娃菜像片卷起来的叶子。
白淼正被段墨煊拉着讨论抛射角，闻言回头：“再加份宽粉，像银杏叶柄的那种。”
程茹己经把涂鸦本贴在了宿舍门后，见两人要走，忽然喊住他们：“明天的捡叶计划带个空本子！祁念要把我们的诗都抄进去，就叫《124叶集》！”
元唯脚步顿了顿，回头朝白淼笑：“那我得准备点物理公式当注脚，比如‘落叶的加速度等于重力加速度减去空气阻力’。”
白淼抱着笔记本跟他并肩走在走廊里，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，像两片依偎着的银杏叶。她忽然从口袋里摸出晨跑捡的带露叶，叶尖的水珠己经干了，却留下道浅浅的水痕，像句没说出口的悄悄话。
“这个给你，”她把叶子递过去，“当《叶集》的第一页书签。”
元唯接过叶子时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，像有片小电流窜过。他慌忙把叶子夹进习题册，却没注意到白淼看着他泛红的耳根，偷偷笑了——原来物理大神也有算不准的心跳频率。
窗外的银杏叶又落了几片，飘到走廊的窗台上，像给这段未完的日常，盖了个带着阳光味的邮戳。
周三的午后带着秋老虎的余温，操场边的银杏叶被晒得发脆，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。124宿舍的西人拎着空本子和卷尺聚在树下时，元唯正蹲在升旗台旁画坐标图，粉笔在水泥地上勾出横轴纵轴，旁边标着“风速1.5m/s”“初始高度3.2m”。
“元大神这是要给叶子开导航啊？”段墨煊抛着刚捡的半黄银杏，叶尖在阳光下闪了闪，“说好的30度抛射角，我先试试。”她后退三步，胳膊抡成个圆，叶子顺着指尖划出道弧线，在空中打了两个旋，刚好落在元唯画的坐标原点。
“误差不超过20cm，”元唯推了推眼镜，在本子上记数据，“空气阻力比昨天大了0.05N，下次抛射角可以调至32度。”
白淼蹲在旁边捡叶，指尖拂过片边缘带虫洞的叶子——圆洞像被精心凿过的小窗，阳光从洞里漏下来，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“这个像祁念说的‘虫洞’。”她把叶子放进标本盒，银线系着的旧叶脉旁又多了片新叶，新旧叶的纹路在阳光下交叠，像两条缠绕的河。
祁念正趴在草坪上写诗，笔尖在《124叶集》上划得沙沙响。程茹凑过去看，见她写“虫洞是叶的星图，每道纹路都通向风的故乡”，旁边留白处画了个小方框，“这是给元唯留的物理注释位。”
元唯果然凑过来，在方框里填“虫洞首径0.8cm，对应空气阻力系数0.03，适合测量终端速度”。白淼看着那行字笑，忽然发现他写“系数”时，最后一笔拖得很长，像片歪歪扭扭的银杏叶。
段墨煊的第二片叶子扔出时偏了方向，擦着元唯的坐标图滚到白淼脚边。她跑过去捡，忽然指着叶子背面的浅沟笑：“这纹路像元唯算的抛物线！”白淼捡起来对着光看，叶脉从叶柄散开，真的像道对称的弧线，顶端还微微上翘，像被风托了一把。
“给它配句诗？”祁念咬着笔杆抬头，阳光透过她的发梢，在纸页上投下金闪闪的碎影。程茹抢过本子就写：“抛物线是叶写给风的情书，顶点藏着最软的弧度。”
元唯的耳尖又红了，低头在注释框里补“抛物线顶点高度1.8m，对应时间0.6秒”，写完忽然意识到什么，笔尖顿了顿，把“时间”改成了“心动时间”，又赶紧画了片银杏叶盖住最后三个字。
白淼恰好抬头，瞥见那片仓促画下的叶子，指尖捏着的标本盒轻轻晃了晃。风卷着片全黄的银杏过来，落在元唯的笔记本上，他伸手去捡，手指再次碰到白淼的——这次两人都没躲开，指尖相触的地方像落了点阳光，暖得有些发烫。
“哎哟喂，”程茹举着涂鸦本挡脸，从本子边缘偷看，“某两片叶子要粘在一起啦。”
段墨煊顺势把球丢过去，砸在元唯背上：“快去测你的终端速度，别耽误我们收叶。”
暮色漫上来时，《124叶集》里己经夹了七片叶子。祁念的诗、程茹的小画、段墨煊的抛射角记录，还有元唯的物理注释挤在同一页，像群吵吵闹闹的小芽。白淼把那片带虫洞的叶子夹在中间，银线穿过虫洞系了个小结，刚好和标本盒里的旧叶脉呼应。
晚自习前，元唯抱着习题册在图书馆等白淼。窗外的银杏影投在他的草稿纸上，像谁用墨笔描了片叶子。白淼坐下时，发现他面前摆着两杯热可可，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正往下淌，在桌上积成小小的水洼，映着顶上的灯，像片碎掉的星空。
“刚才捡的虫洞叶，”元唯推过一杯热可可，杯沿碰了碰她的手指，“我算过它的下落时间，从树上到你手里，刚好27秒。”他从口袋里摸出片压平的银杏，叶面上用铅笔描了圈虫洞，旁边标着“27s=0.45min=0.0075h”，最后画了个小小的∞。
白淼把叶子夹进《124叶集》，刚好在祁念那句“虫洞通向风的故乡”旁边。她忽然想起昨晚标本盒上的月光，此刻图书馆的灯落在元唯的草稿纸上，把他写的“∞”照得发亮，像条没有尽头的跑道，而他们正踩着落叶，慢慢往前跑。
宿舍熄灯时，程茹举着《124叶集》翻得哗哗响。祁念念起元唯加的注释，念到“心动时间”时故意拖长调子，段墨煊抱着篮球笑，球皮蹭过床板，像片叶子在打滚。
白淼把新得的银杏叶放进标本盒，银线在月光下闪了闪。她忽然发现，元唯给的那片叶子背面，铅笔描的虫洞旁还有行极小的字——“你的指尖碰到它时，风速刚好1.2m/s”。
窗外的银杏又落了片，叶影飘进窗，轻轻盖在标本盒上。124的夜静下来，只有《124叶集》里的字迹和叶脉在月光里呼吸，像在说：秋天还长，他们的故事，才刚写到第二页呢。
早读课的阳光斜斜切过课桌，白淼刚把新捡的银杏叶夹进笔记本，就见元唯的胳膊肘悄悄越界，抵在了两人课桌的分界线上。他正低头算题，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洞，侧脸的绒毛被阳光照得发浅，像裹了层银杏叶的细粉。
“这里错了。”白淼的指尖轻轻点在他写歪的“摩擦力公式”上，指甲修剪得圆润，碰在纸上发出极轻的“嗒”声。元唯的笔尖猛地顿住，墨水在纸页洇开个小墨点，像片缩微的银杏叶。他没抬头，耳朵却慢慢染上粉，喉结动了动才低声说：“昨晚算到两点，脑子有点卡。”
白淼从笔袋里抽出支薄荷味的笔芯递过去：“闻闻这个，提神。”笔芯的塑料壳上还沾着片干银杏叶，是她早上特意夹进去的。元唯接过去时，指尖擦过她的指腹，像有片银杏叶的绒毛轻轻扫过，两人都顿了顿，又飞快移开视线。
课间操的音乐还没停，段墨煊就拽着程茹往银杏树下冲：“趁现在人少，测抛射角去！”程茹举着手机追在后面，镜头里忽然闯进两个并排的身影——元唯正弯腰给白淼看什么，白淼的头发垂下来，遮住半张脸，只有指尖捏着片叶子，在他手心里划着什么。
“啧啧，”程茹突然压低声音，“元大神的手心是不是装了引力场？淼淼的指尖都快粘在上面了。”祁念凑过来看，忽然笑出声：“你看元唯的耳朵，红得像被秋阳烤过的银杏叶。”
那边的元唯正摊开手心给白淼看，掌纹里画着片简易的叶脉：“主脉的承重角度是45度，扔的时候捏这里最稳。”白淼的指尖顺着他画的纹路摸过去，掌心里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过来，烫得她指尖发麻。风忽然卷着片叶子落在两人手背上，元唯下意识合拢手掌，刚好把叶子和她的指尖圈在掌心。
“呀！”白淼猛地缩回手，指尖沾了点他掌心里的汗，像沾了颗没化的露珠。元唯慌忙松开手，那片叶子飘落在地，两人盯着地上交叠的叶影，谁都没说话，只有操场的广播还在喊“原地踏步——走”。
物理实验课上，周老师让分组测“斜面与物体的摩擦力”。元唯调斜面角度时，白淼负责记录数据，铅笔在表格里写得飞快。忽然，他手里的量角器“啪”地掉在地上，滚到她脚边。白淼弯腰去捡，发梢扫过他的手背，元唯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手，膝盖撞上实验台，发出“咚”的闷响。
“没事吧？”白淼举着量角器抬头，正好撞进他的眼睛里。他的睫毛很长，阳光从窗户钻进来，在虹膜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像把银杏叶的影子揉碎了撒进去。元唯的喉结又动了动，过了半天才说：“角度……角度调好了，30度，和扔叶子的最佳角度一样。”
后排的程茹用课本挡着脸，冲祁念比口型：“牛顿看了都得改万有引力定律——元唯的引力只对淼淼生效。”祁念正往笔记本上贴银杏叶标本，闻言笑着添了句：“应该叫‘银杏叶定律’，距离越近，心跳加速度越大。”
午休时的图书馆静得能听见书页呼吸。白淼趴在桌上补觉，额前的碎发垂下来，元唯犹豫了半天，从笔袋里抽出张便利贴，轻轻垫在她的发梢下——怕头发蹭到摊开的物理练习册，染上墨痕。便利贴的边角画着片小小的银杏叶，是他昨晚在草稿纸上练了十几遍才画好的。
白淼醒来时，阳光己经移到了桌角。便利贴被她的呼吸吹得微微发卷，她捏着那片纸叶看了半天，忽然发现背面用极浅的铅笔写着行字：“刚才看你做梦，嘴角弯的弧度，刚好是30度抛射角。”
窗外的银杏叶被风推得沙沙响，白淼把便利贴夹进笔记本，刚好贴在元唯今早算错的那道题旁边。纸页间飘出淡淡的薄荷味，是他刚才用过的笔芯味道，混着银杏叶的清苦，像杯没加糖的柠檬水，却在舌尖留下点微甜。
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，段墨煊非要拉着众人去验证“抛叶理论”。元唯站在银杏树下测风速，白淼抱着标本盒站在旁边，忽然发现他今天穿的校服袖口，别着个小小的银杏叶徽章——是用叶脉标本做的，银线缠得整整齐齐，和她标本盒里的那片一模一样。
“这是……”白淼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徽章，银线凉丝丝的。元唯的声音忽然有点抖：“实验室做的，用的是上周你说‘韧性最好’的那片叶子。”他顿了顿，飞快补充，“测过数据，确实比别的叶子结实。”
风忽然大起来，卷着片银杏叶撞在白淼的发间。元唯伸手想帮她摘下来，指尖刚碰到叶梗，就见她自己抬手取下叶子，指尖捏着叶柄转了转，忽然往他怀里一抛：“30度抛射角，接好。”
叶子打着旋落在他胸前，元唯慌忙用手接住，掌心刚好托住那片叶。白淼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，他忽然想起昨晚在草稿纸上写的话——“当银杏叶的加速度等于心跳加速度时，大概就是喜欢了”。
不远处的程茹举着手机，把这幕偷偷录下来。祁念凑过来看屏幕，笑着说：“快给视频配首诗——‘一片叶子的重量，等于两个没说出口的字’。”段墨煊啃着苹果点头：“再加个物理注释，‘受力分析：重力+心动产生的附加力’。”
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，元唯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，递到白淼面前。盒子是用银杏木做的，边角打磨得光滑，上面刻着片叶脉，分叉的角度刚好是60度。“装标本用的，”他的声音低得像怕被风听见，“比玻璃盒轻，方便你带在身上。”
白淼打开盒子，里面铺着层软绒，绒布上绣着个小小的“∞”，和他磁铁背面的那个记号一样。她把刚摘的银杏叶放进去，叶梗刚好卡在绒布的褶皱里，像艘停进港湾的小船。
“谢谢。”白淼的声音很轻，却清晰地落进元唯耳朵里。他忽然想起初三时说过“叶脉像解题思路”，此刻看着她眼里的光才明白，有些思路，是用来通向心上人的。
晚自习的铃声响时，白淼的笔记本里又多了片新叶。叶尖的位置写着行小字，是元唯的字迹：“己知：一片银杏叶的重量≈0.5克，求：心动的重量？解：等于你眼里的光。”
窗外的银杏叶还在往下落，一片接一片，像在给这段藏在细节里的心动，盖满温柔的邮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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