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一的早读课还没开始，走廊里己经飘着细碎的议论声。白淼抱着语文书走进教室时，眼角余光瞥见后墙的布告栏前围了半圈人，校服袖子在晨光里晃来晃去，像一群停不住的蜂。
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。
上周在图书馆里暖烘烘的阳光、元唯编的化学口诀、立体几何辅助线的影子，此刻都被布告栏那片拥挤的人影挤成了模糊的光斑。她把书包往座位里塞时，手指碰到了《岳阳楼记》的书脊，里面夹着的两片银杏叶硌得慌——那是周末元唯刚给她的，叶脉还带着新鲜的脆感。
“淼淼！成绩出来了！”好友程茹从外面挤回来，额角沾着点汗，“我刚瞅见咱俩的名字挨得近，你快去看看！”
白淼捏着语文书的指尖微微收紧。她其实不太敢。物理最后一道大题的步骤虽然清晰，但计算时总觉得哪里飘着点不确定，就像电路里接触不良的节点，让她整个周末都悬着心。
正犹豫着，前桌忽然“呀”了一声：“元唯物理又是第一吧？布告栏最顶上那个红笔圈的，98分！”
她猛地抬头。
走廊里的人渐渐散开些，露出布告栏上密密麻麻的黑字。元唯的名字确实在最上头，物理那一栏的“98”像颗的星，旁边化学是95，和他总说“还能再细点”的认真劲儿对上了。白淼的目光往下滑，掠过几个熟悉的名字，忽然在中间偏上的位置停住——
白淼，物理89。
比上次模拟考高了12分。
她盯着那个数字，忽然想起物理考场上元唯讲过的流程图：先分析电路结构，再算电阻电流，一步一步来，别慌。原来那些他画在草稿纸上的箭头，真的顺着笔尖，流进了她的答卷里。
“看到了？”
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，带着点刚跑完步的微喘。白淼回头，元唯站在走廊边，校服拉链没拉全，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。他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，大概是刚从食堂跑过来，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，却偏头看着她，眼里带着点藏不住的期待。
“嗯。”白淼的声音有点轻，指腹无意识地蹭着语文书封面，“物理……进步了。”
“我看到了。”元唯往前走了半步，书包带滑到臂弯里，露出侧袋里那把标着角度的尺子，“89分，误差范围内的优秀。”他顿了顿，忽然用讲物理题的语气说，“就像测量长度时，估读值总会有波动，但只要方法对了，整体趋势是往上的。”
白淼忍不住笑了。他总能把生硬的数字变成暖烘烘的道理，就像把化学口诀编成顺口溜那样自然。
“那你呢？”她抬头问，目光扫过布告栏上他的名字，“物理98，是不是又错了最后一道大题的步骤？”
元唯的耳尖微微发烫。他确实在最后一步的公式推导里多写了个系数，被老师用红笔圈出来，旁边写着“严谨性不足”。“被你发现了。”他挠了挠头，从书包里抽出物理卷子，递过来时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，像静电那样轻轻一麻，“你看，这里应该用动量守恒，我顺手写成能量了，就像把串联电路接成并联，方向错了。”
卷子上贴着片小小的银杏叶，压在错题旁边，叶脉上用蓝笔写着“下次注意：公式对应条件”。白淼想起自己物理卷子里夹着的同款叶子，忽然明白，他连改错时都想着给她留个提醒。
“语文呢？”元唯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《岳阳楼记》上，“你上次说‘微斯人’那几句总记混，这次默写……”
“全对了。”白淼翻开语文卷子，默写题那栏是鲜红的对勾，“多亏你问‘吾谁与归’是什么意思，我翻了好几遍注释，反而记牢了。”
元唯的眼睛亮了亮，像电路接通时突然亮起的灯泡。“那‘忧乐’的意思，你现在想清楚了吗？”
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，掀起布告栏边角的成绩单，哗啦啦响。白淼看着他眼里的光，忽然想起周末在图书馆，他捡银杏叶时认真的样子。原来“忧”是担心她记不住公式的紧张，“乐”是看到她进步时的雀跃，这些藏在学科题缝里的情绪，比任何分数都要清晰。
“想清楚了。”她把物理卷子递还给他，指尖故意碰了碰那片银杏叶，“大概就是，看到同路的人也在往前跑，自己就更有劲儿了。”
上课铃响起来时，元唯把卷子塞进书包，转身前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，飞快地塞进她手里。是片新的银杏叶，比之前两片都要黄些，叶柄上系着根细红绳，像他在化学错题本上画的重点线。
“生物成绩下午出。”他的声音混在铃声里，有点模糊，却听得真切，“遗传图解我放在你抽屉里了，看不懂的地方……等你问。”
白淼捏着那片系着红绳的银杏叶，看着他跑回座位的背影，忽然觉得布告栏上的数字都活了过来。物理的89分、语文的对勾、元唯物理卷上的红圈，都像电路里的节点，被某种看不见的线串在一起，通着暖烘烘的电流。
她把新的银杏叶夹进《岳阳楼记》，和前两片并排躺着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，三片叶子的影子叠在“吾谁与归”那行字上，像三个小小的句号，却又带着未完待续的温柔——就像他们一起解过的题，一起等过的成绩，总有更多的答案，藏在下一次翻开书的瞬间里。
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课桌面，把生物课本上的DNA双螺旋图案照得透亮。白淼转着笔，目光落在桌肚里那叠遗传图解上——元唯早上说放这儿的，纸页边缘带着点熟悉的银杏叶香。
“生物成绩贴在后墙了！”后排男生的声音撞碎了自习课的安静，像投入湖面的石子，瞬间激起细碎的涟漪。程茹推了推她的胳膊：“去不去看？我记得你上次说遗传题总绕不清，元唯给你讲的那个‘显性隐性像开关’的比喻，这次说不定能派上用场。”
白淼的指尖在遗传图解的封面上顿了顿。那叠纸是元唯用活页夹整理的，第一页画着个简化的家族遗传系谱图，他在旁边标着：“就像串联电路里的开关，显性是闭合，隐性是断开， geions（世代）就是电流依次流过的节点。”她当时笑他把生物讲成物理，现在倒真有点想知道，自己这道“开关题”答得怎么样。
刚站起身，就见元唯从走廊那头过来，手里捏着两张生物卷子，风掀起他的校服下摆，露出里面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红绳——和早上那片银杏叶的绳子一样。
“生物老师刚发的卷子。”他走到桌前，把其中一张递给她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课桌边缘，“你看第三道遗传题，我标了重点的那步。”
白淼低头看卷子，红笔写的“92”在右上角闪着光。第三道题正是她总卡壳的伴性遗传，元唯用蓝笔在解题步骤旁画了个小小的电路图：“X染色体像火线，Y像零线，携带致病基因的就是短路节点，得顺着性别线找路径。”而她的解题步骤，几乎和他标红的思路重合，连那个电路图的简笔画都像照着画的。
“你……”她抬头时，正撞见元唯眼里的笑意，“是不是早知道我能做对？”
“猜的。”他挠了挠头，把自己的卷子摊开，98分旁边贴着片银杏叶，叶脉上写着“失误：伴Y遗传特点漏写”，“就像算概率时，显性性状出现的概率总比隐性高，你肯花时间琢磨，正确率自然往上走。”
这时生物老师抱着教案从门口经过，作者“玫猫冰”推荐阅读《暗恋会成功的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瞥见他们桌上的卷子，笑着停住脚：“白淼这次遗传题进步很大啊，步骤跟元唯的解题思路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，看来平时讨论得不少。”
白淼的耳尖腾地热了。元唯接过话头，语气却很认真：“她总能发现我忽略的细节，比如伴Y遗传只传男，我上次漏了这个，还是她提醒的。”
老师走后，程茹凑过来挤眉弄眼：“你俩这是‘互补遗传’啊？”
白淼没接话，翻到元唯整理的遗传图解最后一页，发现背面贴着片压平的银杏叶，叶柄上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：“就像显性基因总会表现出来，有些东西藏不住的。”字迹和他标角度的尺子上的一样，带着点用力的痕迹。
她忽然想起早上那片系着红绳的叶子，想起物理卷子里的同款标记，想起《岳阳楼记》里并排躺着的三片银杏叶。原来那些被她当作“提醒”的细节，都是他藏不住的“显性性状”。
“喂。”白淼把生物卷子折起来，夹进元唯给的遗传图解里，“下次讲题，能不能别总用电路打比方？生物老师刚才看我的眼神，好像我把生物课学成物理了。”
元唯的笑在嘴角漾开，像阳光落在水面：“那用化学？比如遗传因子像原子，组合起来就是化合物，显性就是活性强的那种？”
“更怪了。”白淼忍不住笑，指尖点在他卷子上的银杏叶，“还是用这个吧，叶子比公式好懂。”
放学的铃声漫进来时，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叠在遗传图解上。元唯收拾书包时，忽然从里面摸出个小本子，封面上画着棵简笔银杏树：“这是我整理的错题本索引，每科都标了重点，像图书馆的书目检索，找起来方便。”
本子里夹着片新的银杏叶，比之前的都要完整，叶脉间用铅笔描了小小的笑脸。白淼接过时，指尖碰到他的，这次两人都没缩手，像串联电路里终于稳定接触的节点，暖烘烘的电流顺着指尖漫上来。
“明天……还去图书馆吗？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平时轻些，像怕惊扰了叶尖的阳光。
元唯抬头时，眼里的光比晚霞还亮：“我把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思路写好了，用你喜欢的流程图。”
走出教学楼时，晚风卷着槐树叶响，白淼捏着那本银杏封面的索引本，忽然觉得那些数字——物理89，语文默写全对，生物92，元唯的物理98、生物98——都变成了脚下的台阶，一步一步，把他们往同一条路上送。
她翻开索引本，第一页写着“吾谁与归”，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箭头，指向最后一页的银杏叶。原来答案早就写好了：同路的人，从来都在身边。
路灯亮起来时，两道影子又靠近了些，银杏叶在书包里轻轻响，像在数着那些藏在公式和诗句里的、未完待续的日子。
第二天清晨的图书馆，老槐树的影子比上周又斜了些，像被谁轻轻挪了挪位置。白淼推开木门时，元唯己经坐在老位置，面前摊着数学错题本，封面的银杏叶换了片新的，边缘带着点浅黄，像被阳光吻过的痕迹。
“早。”他抬头时，笔尖正停在一道函数题旁，草稿纸上画着个坐标系，x轴标着“努力”，y轴标着“分数”，一条向上的曲线弯弯曲曲，却始终没掉下来，“昨天说的最后一道大题，我画了动态图解。”
白淼凑过去看，他用不同颜色的笔标了辅助线的移动轨迹：“就像你走路时影子会跟着动，函数图像里的参数变了，曲线的位置也会变，但核心的对称轴不会跑。”他指尖点在原点，“这里是起点，我们现在大概在(3,70)的位置，再往前走走，能到(5,90)。”
她忽然想起昨天放学时，他说“函数的单调性”——只要方向对了，总会往上走。原来他连两人的进步都画成了图像，藏在坐标系里。
“数学成绩出来了吗？”白淼把书包放下时，《岳阳楼记》里的银杏叶又滑出来，这次落在元唯的草稿纸上，正压在那条上升曲线的顶点。
“刚在公告栏看到了。”元唯捡起来，指尖抚过叶柄上的红绳——是他昨天系的那片，“你数学进步了15分，最后那道大题拿了满分。”他顿了顿，忽然用讲题的语气说，“就像解立体几何时找对了顶点，一步通了，后面的都顺了。”
白淼翻开自己的数学卷子，最后一题的步骤旁，元唯用蓝笔写着“此处用导数求最值更简，像短路时的捷径”，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。她想起考数学时，这道题卡了近十分钟，忽然想起元唯说过“卡壳时就回到题干，找隐藏条件，就像找电路里的暗线”，当时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走，果然通了。
“你的数学呢？”她抬头时，看见他错题本上贴着的卷子，97分旁边画着个哭脸，“又是最后一步算错了？”
元唯的耳尖微微发烫，指尖在“-3”那个负号上画了个圈：“把‘+’写成‘-’了，就像解方程时移项忘变号，一步错，后面全跟着歪。”他忽然把卷子往她这边推了推，“不过你看，这道题的解法比标答还简，是你上次说的‘逆向思维’，我记下来了。”
晨光从窗棂漏进来，落在他写着“白淼思路”的字迹上，像撒了层金粉。白淼忽然发现，他的错题本里，一半是自己的失误，一半是她的巧思，像把两本笔记缝在了一起。
“班主任刚才在走廊说，这次期中排名，咱俩总分差了12分。”元唯忽然说，笔尖在草稿纸的空白处画了两个挨得很近的点，“就像两条平行线，忽然有了交点。”
白淼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她知道自己的总分进步了不少，却没细算过和他的距离。12分，像两级台阶，努努力，好像就能摸到。
“你物理比我高9分，我语文比你高5分。”元唯从书包里摸出张总分统计表，上面用红笔圈了两人的名字，中间画了道箭头，“互补一下，差距就更小了。”他顿了顿，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槐树叶，“就像串联电路，总电阻等于各部分之和，但电流处处相等——我们其实在同一条路上。”
白淼看着那张表，忽然想起生物老师说的“互补遗传”，想起林溪挤眉弄眼的样子。原来那些藏在学科里的比喻，都是他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。
她翻开《岳阳楼记》，里面的西片银杏叶并排躺着，最新的那片系着红绳，在晨光里晃了晃。元唯的目光落在“微斯人，吾谁与归”上，忽然说：“现在知道归处了吗？”
风从窗外溜进来，掀动数学错题本的纸页，哗啦啦响。白淼抬头时，正撞见他眼里的光，比函数图像的顶点更亮，比坐标系的原点更稳。她忽然明白，所谓归处，不是某个分数，不是某次排名，而是身边这个愿意和她一起解错题、一起画曲线、一起把距离缩成12分的人。
“知道了。”她把元唯画的函数图像撕下来，夹进《岳阳楼记》里，刚好落在“吾谁与归”的上方，“就像这条曲线，只要一首往上走，总会有交点的。”
元唯的笔在草稿纸上顿了顿，忽然画了个小小的太阳，刚好在两条曲线的交点处。阳光从他肩头漫过来，把他的睫毛染成浅金色，像在说电路题时那样专注，又像在捡银杏叶时那样温柔。
图书馆的旧书香气里，老槐树的影子又悄悄挪了挪，这次，两道影子叠得更紧了，几乎看不出缝隙。白淼看着那片系着红绳的银杏叶，忽然觉得，期中考的成绩不是终点，而是起点——就像那些解不完的题，只要身边有这个人，每一步，都走得踏实又明亮。
窗外的槐树叶沙沙响，像在数着那些藏在公式、诗句和叶脉里的日子，一片，两片，三片……未完待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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