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如此。
从防空洞的第一声爆炸到此刻的绝地反击，余薇早己布下了一张精密的网。故意让电路板插进胸口，是利用冲击动能将微型解毒剂精准送抵血管；改装盖格计数器时嵌入铅焚炸弹的核心晶体，是算准了机械神教的ECP系统会被同源能量反噬；甚至连数据芯片的铅涂层厚度——0.3毫米，刚好能屏蔽73%的辐射干扰——都是她在通风管里用指甲盖反复刮试测试过的。这个永远把一切变量都纳入计算的女孩，连自己的血肉之躯都成了对抗敌人的武器，将生死博弈写成了一道精准的方程式。
余烬紧紧抱着怀中的人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体温正顺着战术背心缓慢回升。胸口的伤口不再渗出刺目的鲜血，呼吸从最初的游丝般微弱，逐渐变得绵长有力，每一次起伏都带着胸腔共鸣的震颤。他低头看向滚落在地的数据芯片，那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正躺在一汪血水里，铅涂层在应急灯下发着哑光，像一块被血浸透的宝石。视线转向倒在地上的追猎者残骸，装甲关节处的白烟渐渐散去，露出里面烧熔的线路板——那上面还残留着“织网人”三角标的轮廓，此刻却像个被戳破的谎言。
739号克隆体。
姐姐刚才的话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。余烬猛地想起前世在机械神教实验室的场景：培养舱里漂浮的少女闭着眼睛，睫毛在营养液里轻轻颤动，那张脸与余薇一模一样，唯有脖颈后印着的“739”编号，昭示着她作为克隆体的身份。是他趁乱切断了营养液管道，把她从分解程序里救了出来；是她在亚马逊雨林用神经同步率破解了熵噬武器的核心代码，却在最后关头抱着炸药冲进了虫洞，留给余烬的最后一句话是“告诉姐姐，公式算对了”。
那个拥有91%神经同步率的克隆体，是唯一能解析“织网人计划”的密钥。
“我们去找739号。”余烬的声音低沉而坚定，像淬火后的钢铁砸在岩石上，“一起解析芯片里的代码，一起拆穿机械神教的阴谋，一起……活到看见酸雨停的那天。”
余薇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，像两颗被重新点燃的星辰。之前因失血而蒙上的灰翳彻底散去，眼底的光比追猎者炮口的粒子流更耀眼。她没有说话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，手指重新握住余烬的手腕——这一次不再是虚弱的搭靠，而是带着明确力量的回握，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污渗进来，烫得他心口发颤。
远处传来隐约的爆炸声，间隔越来越短，显然是其他追猎者正在向这边靠拢。防空洞顶部的混凝土块簌簌掉落，在地上砸出沉闷的声响。但此刻的余烬心里却一片平静，像是暴风雨中找到了锚点的船。他小心翼翼地将余薇打横抱起，动作轻柔得像托着易碎的玻璃器皿，左手捡起地上的数据芯片，用沾染血污的指尖擦去上面的灰尘，珍重地放进战术背心最内侧的防水袋——那里紧贴着心脏的位置，能感受到芯片随着心跳微微震动，像揣着一颗正在复苏的种子。
后背的三道爪痕还在渗血，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肌肉撕裂般的痛，但余烬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。这力量不是来自速度异能的爆发，而是源于失而复得的狂喜，源于并肩作战的默契，源于对“未来”这个词重新燃起的期待。他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声音，那是生命力在体内重新沸腾的鼓点。
他抬头望向废墟外的天空，浓烟正在被穿堂风渐渐吹散，露出一小块被云层切割的灰蓝色。虽然依旧阴沉得像块浸透了水的铅板，但云层边缘却隐约泛着微光，仿佛有阳光正试图撕开一道裂口。断梁上的夜翼孢子卵囊还在颤动，却不再散发之前的死亡气息，有几只己经停止孵化，薄膜渐渐变得透明，像结在枝头的冰棱。
“走吧。”余烬抱着余薇，迈开脚步向防空洞的出口走去。军靴踩在碎石上发出“咔嚓”的声响，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，像是在丈量着从绝望到希望的距离。被炸毁的门框上还挂着半块“放射科”的牌子，边缘的玻璃碴在微光中闪着冷光，他小心地避开那些锋利的碎片，生怕划伤怀里的人。
“嗯。”余薇靠在他的肩头，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，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安心。她的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，呼吸拂过耳垂，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与消毒水混合的气息——那是属于他们两人的、独有的味道。右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像是抓住了不会沉没的浮木。
动态视觉己经消退，视野恢复了正常的流速，但余烬的眼神却异常明亮。他清楚地知道前路等待着什么：机械神教的追猎者部队正在逼近，“织网人计划”背后藏着的阴谋可能比想象中更恐怖，739号克隆体的下落如同沉在深海的针，更别提三天后即将到来的酸雨——气象站最后传回的数据显示，PH值将低至2.3，足以腐蚀钢铁。
但他不再害怕。
因为他怀里抱着的，不仅是他的姐姐，是他跨越轮回也要守护的光，是那个能把死亡方程式解出希望的人。
更是他生命里最不可替代的变量，是让所有绝望公式都能导出生路的修正项。
余烬抱着余薇，一步一步走出防空洞的废墟。阳光偶尔会透过云层的缝隙倾泻而下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，照亮他们前行的路。光束中漂浮的尘埃像跳动的粒子，落在余薇攥紧他衣角的手上——那只手还沾着未干的血迹，指缝里嵌着混凝土粉末，却死死抓着不放，仿佛握住的不仅是一件衣服，更是人类未来的希望。
远处传来新生丧尸的嘶嚎，悠长而凄厉，像在为逝去的文明奏响安魂曲。废墟深处的菌丝巢还在搏动，夜翼孢子的孵化倒计时仍在继续，机械神教的追兵脚步声越来越近。但在这片绝望的背景音中，却有两个坚定的脚步声格外清晰，踩过碎石，踏过血污，一步一步，向着未知的明天走去。
余薇突然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：“第七街区的地下车库…有备用发电机…我算过…能撑到…找到739号…”
余烬低头看向怀里的人，她己经重新闭上了眼睛，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。他调整了一下抱姿，加快了脚步，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更加沉稳。
阳光终于撕开云层，在他们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，像一对并肩作战的翅膀，正带着残破的世界，飞向新生的黎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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