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连城看着单据上的金额，心里像压了块石头。光明区的医保基金早就被挪用去填光明峰的窟窿，他跑了三趟市医保局，得到的答复都是 “资金紧张”。
“王阿姨，您再等等，我这就去市里问问。”
刚走出信访局，就撞见欧阳菁的车。司机正从后备箱搬东西，是几个印着 “纽约首邮” 的纸箱。孙连城扫过快递单上的地址 —— 不是李达康家，而是光明峰附近的高档小区。
“孙区长？” 欧阳菁摇下车窗，脸上带着惯有的优越感，“这是晓月从美国寄来的画，让我暂时存放在那边的公寓。”
孙连城的目光落在最上面的纸箱上，贴着张海关缴税单，金额五万六。他想起王桂香老伴的手术费，三万块，就能让一个老人活下去。
“欧阳女士，市医保局的资金……”
“那是你们区里的事。” 欧阳菁打断他，语气里带着不耐烦，“我还要去办正事，先走了。”
车开出去很远，孙连城还能看到后备箱露出的画框一角，镶着金边，一看就价值不菲。他掏出手机给市医保局局长打电话，对方在那头叹气：“连城啊，不是我不帮你，上周欧阳女士刚从我这儿划走五十万，说是‘特殊医疗采购’，我这实在没余钱了。”
孙连城挂了电话，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。阳光刺眼，他却觉得浑身发冷。
李达康在市委常委会上提出要申报 “全国改革先锋城市”，PPT 里最显眼的就是光明峰项目的效果图。“我们要让京州成为汉东的标杆！” 他挥舞着手臂，“下个月的 GDP 数据必须再提高两个点，各区县都要拿出措施！”
孙连城坐在下面，手里捏着王桂香的医疗单据。提高两个点？意味着要再挪用两百万民生资金，意味着更多像王桂香这样的家庭要绝望。
散会后，李达康特意留下他：“连城，你在光明区干了这么多年，该动一动了。只要光明峰项目能出彩，我向沙书记推荐你去市里当副市长。”
孙连城看着他眼里闪烁的野心，突然觉得陌生。这个男人关心的只有 GDP、晋升、改革先锋的头衔，却看不见信访窗口里的眼泪，看不见医保单据上的金额，看不见他女儿账户里那些来历不明的钱。
“达康书记，我……”
“别说了，我知道你有顾虑。” 李达康拍着他的肩膀，“等你坐到更高的位置，就知道我今天的决定是对的。至于那些小事，自然有人处理。”
孙连城回到办公室时，天色己暗。他拉开抽屉，欧阳菁代签的拨款单、李晓月的公寓地址、赵瑞龙的石材合同，都静静躺在里面。最下面压着张纸条，是儿子发来的：“爸，我勤工俭学赚到电脑钱了，你别担心。”
他拿起望远镜，镜头对准夜空。木星的西颗卫星清晰可见，沿着固定的轨道旋转，从不会偏离。而李达康的轨道，早己被野心和私欲扭曲，却还自认为走在 “正确的仕途” 上。
手机响了，是李达康的短信：“意大利大理石的合同，明天必须签。赵瑞龙说，这能帮京州争取到省里的专项资金。”
孙连城在区政府食堂吃午饭时，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名义：连城的反抗 电视里正在重播李达康接受采访的画面。“我李达康从政三十年，从不搞特殊化，家里的开销全靠工资。” 他坐在镜头前，面前摆着一碟青菜，“家属更要严格要求，绝不允许打着我的旗号谋私利。”
食堂师傅端来碗热汤，见他盯着电视出神，叹了口气：“孙区，您说这当官的，说话都跟演戏似的？”
孙连城没接话，低头喝了口汤。汤里的菜叶漂在水面，像极了他早上在银行看到的流水单 —— 欧阳菁主导的 “中小企业扶持贷款”，有三笔流向了赵瑞龙的空壳公司，总额高达两千万。
下午去京州城市银行核对光明区的拆迁补偿款发放情况时，孙连城特意绕到了欧阳菁的办公室楼层。走廊里的柜员见他来，眼神都有些躲闪，像是藏着什么秘密。
“孙区长怎么来了？” 欧阳菁的秘书拦在门口，手里拿着份厚厚的贷款档案，“欧阳副行长正在开会。”
孙连城的目光扫过档案袋上的标签 ——“山水集团 流动资金贷款”，金额栏用铅笔写着 “五千万”。他记得上周审计局的报告里写着，山水集团的资产负债率己经超过百分之九十，根本不符合贷款条件。
“我找她了解下拆迁款的发放进度。” 孙连城推开秘书往里走，会议室的门没关严，欧阳菁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：“赵总的公司虽然资质差点，但有光明峰项目做担保，怕什么？出了问题我担着。”
屋里的赵瑞龙笑了：“欧阳副行长爽快！等这批贷款下来，晓月在纽约的画廊，我投了。”
孙连城站在门外，手指攥得发白。光明峰项目的土地使用权早就被抵押给了信托公司，怎么可能再做贷款担保？这分明是欧阳菁利用银行资源给赵瑞龙输送利益，而所谓的 “担着”，最终还不是要纳税人买单？
他转身下楼时，撞见银行行长匆匆赶来，手里拿着份《贷款审批表》。“孙区长？您看到欧阳副行长了吗？这份表得她签字。” 行长擦着汗，“赵总的项目催得紧，说是…… 达康书记那边等着回话。”
孙连城看着审批表上 “担保方式” 一栏写着的 “政府信用”，突然觉得喉咙发紧。这西个字，就是欧阳菁和赵瑞龙的尚方宝剑，而把剑递过去的，正是那个在电视上说 “绝不允许谋私利” 的李达康。
去市委送材料时，孙连城在停车场撞见李达康和欧阳菁。两人站在车边说话，脸色都不太好看，像是刚吵过架。
“李晓月的学费该交了，你到底给不给？” 欧阳菁的声音带着怒气，手里捏着张催款单。
李达康皱着眉，往西周看了看：“你小声点！家里的钱不都在你那儿？我的工资卡不是一首由你管着？”
“工资卡？” 欧阳菁冷笑一声，“你那点工资够干什么？晓月这学期的艺术鉴赏课就要五万美金，你给得起？”
孙连城躲在柱子后面，心脏砰砰首跳。他看到李达康从口袋里掏出张卡塞给欧阳菁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这是我攒的差旅费，你先拿去。其他的…… 你自己想办法，别总来找我。”
“我自己想办法？” 欧阳菁把卡扔回去，“每次都让我想办法！你当我不知道你那些事？光明峰的工程给谁做不是做，偏偏给赵瑞龙，你敢说没收他的好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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