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达康的脸瞬间涨红，指着她的鼻子：“你少胡说！我是为了京州的发展！” 他捡起地上的卡，塞进欧阳菁手里，“这事别再提了，家里的事你自己处理，别影响我的工作。”
说完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办公楼，留下欧阳菁站在原地，把卡狠狠攥在手里。
孙连城从柱子后走出来时，手心全是汗。他终于明白李达康所谓的 “严格要求家属” 是什么意思 —— 家里的事 “自己处理”，潜台词就是 “别让我知道钱从哪儿来”；而他给赵瑞龙工程，就是给欧阳菁 “想办法” 铺路，却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。
区财政局的老王深夜打来电话，声音压得像蚊子哼：“孙区，您让我查的那几笔贷款，有眉目了。欧阳副行长用‘光明区旧城改造’的名义，从银行贷了一个亿，其实…… 根本没进区里的账户。”
孙连城握着手机走到窗边，远处的城市银行大楼亮着灯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。“钱去哪儿了？”
“大部分转到了赵瑞龙在香港的账户，还有一部分…… 换成了外汇，汇去纽约了。” 老王叹了口气，“我在银行的老伙计说，欧阳菁每次办这种业务，都说是‘达康书记默许的’。”
孙连城想起上周去李达康办公室汇报工作时，看到他桌上放着份《京州市领导干部家属从业情况登记表》，欧阳菁的职业栏填着 “银行职员”，备注里写着 “未参与任何与本人工作相关的业务”。表格右下角，李达康的签名龙飞凤舞，像是在嘲笑这纸面上的清白。
“孙区，这事儿…… 要不要往上反映？” 老王的声音带着犹豫。
孙连城沉默了很久，窗外的风吹得树叶沙沙响。反映？向谁反映？沙瑞金？可李达康是沙瑞金眼里的 “改革能吏”，没有实锤，谁会信一个区长的话？更何况，他手里的证据，不过是几张流水单和道听途说的消息。
“别声张。” 他挂了电话，把手机扔在桌上。桌上的天文杂志摊开着，里面有篇文章讲 “黑洞的引力”—— 某些天体的引力场强到连光都逃不出去，就像李达康的权力场，进去了就身不由己。
赵瑞龙请光明区的干部吃饭，特意叫上了孙连城。包厢里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，赵瑞龙举着酒杯，笑盈盈地说：“孙区，光明峰的配套工程，还得您多费心。”
孙连城刚要说话，包厢门开了，欧阳菁走了进来，手里拿着份合同：“瑞龙，贷款的补充协议我带来了，你签个字。”
她挨着赵瑞龙坐下，两人头凑在一起看合同，动作熟稔得像搭档多年的伙伴。孙连城注意到，合同上的贷款利率比银行基准低了三个点，备注栏写着 “特殊扶持项目”—— 所谓的 “特殊”，不过是因为背后站着李达康。
“欧阳副行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。” 赵瑞龙签完字，给她倒了杯酒，“不像某些领导，总端着架子。”
欧阳菁抿了口酒，眼神瞟向孙连城：“孙区长好像不太高兴？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搞金融的，满身铜臭味？”
孙连城放下筷子：“我只是觉得，银行的贷款应该用在正经地方，比如支持大风厂的职工再就业，而不是……”
“而不是给我女儿办画廊？” 欧阳菁打断他，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，“孙区长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。光明区的拆迁款，要是这个月到不了位，我可没法向上面交代 —— 毕竟，这是达康书记亲自督办的项目。”
这话戳中了孙连城的软肋。光明区的拆迁款，有一部分被挪用去填了欧阳菁之前的贷款窟窿，他正愁怎么补上。
赵瑞龙出来打圆场：“孙区别往心里去，欧阳女士也是为了家里。再说了，达康书记日理万机，家里的事哪顾得上？我们做朋友的，帮衬一把也是应该的。”
孙连城看着眼前这两人一唱一和，突然觉得很荒诞。欧阳菁用银行的钱给赵瑞龙办事，赵瑞龙用项目的利润给李晓月买单，而李达康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，一门心思扑在 “政绩” 上 ——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 “默契”，一条用利益和逃避织成的链条。
沙瑞金来京州调研，召开座谈会时特意问起干部家属管理的问题。“达康同志，你家属在银行工作，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？”
李达康坐首身体，语气严肃：“沙书记，我爱人欧阳菁是银行的老员工，一首严格遵守纪律，从不用我的名义办事。我们家里有规定，工作上的事互不干涉，她的业务我从不过问。”
孙连城坐在下面，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。“互不干涉”？这西个字像块遮羞布，遮住了欧阳菁的违规贷款，遮住了赵瑞龙的利益输送，也遮住了李达康的装聋作哑。
座谈会结束后，李达康叫住孙连城：“光明峰的商业配套，让赵瑞龙的公司来做。他报价虽然高了点，但效率快，能赶在沙书记下次来视察前完工。”
“达康书记，他的报价比市场价高了三成……”
“高有高的道理！” 李达康打断他，“人家用的是进口材料，设计也是国际团队 —— 你要算大账，不要只盯着眼前的小钱！”
孙连城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，突然想起刚才在走廊听到的话。赵瑞龙的秘书跟欧阳菁说：“那三成差价，我己经转到纽约的账户了，晓月小姐说想换辆新车。”
回到办公室，孙连城把光明峰的项目材料扔在桌上，其中一份是《廉政承诺书》，李达康的签名旁边，盖着鲜红的公章。他拿起望远镜，镜头对准月亮，月面上的环形山像一个个巨大的坑，深不见底。
手机响了，是大风厂的郑西坡打来的：“孙区，职工们的再就业贷款批不下来，银行说没有额度了……”
孙连城握着手机，望向窗外的城市银行大楼。那里的灯光依旧明亮，只是在他眼里，那片光亮下藏着的黑暗，比夜空还要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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