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王往门口看了看，压低声音：“树后那个是医疗队的小周，后来跟陈老处对象，被部队处分了。听说陈老为了保自己，硬是说人家‘作风不正’——这事在林城老部队里，谁都知道。”
茶香袅袅里，孙连城捏着照片的边角，纸页脆得像要碎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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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岩石在大风厂职工大会上又讲起了往事。“当年在林城，我带着一个连守阵地，三天三夜没合眼！”他捶着自己的腰，中山装的扣子崩开一颗，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，“小鬼子的炮弹炸过来，我把通讯员压在身下，自己后背留了个碗大的疤——你们看！”
他掀起衣服的瞬间，台下响起一阵惊呼。孙连城却注意到他后腰的皮肤——那道疤确实狰狞，可形状太规整，不像炮弹炸的，倒像手术刀缝合的痕迹。
“陈老真是英雄。”职工代表老郑抹着眼泪，“不像现在的干部，只会说漂亮话。”
孙连城没接话，转身去了休息室。墙上挂着陈岩石的书法作品，写着“清风两袖”西个大字，笔锋刚劲有力。可他在档案柜里见过陈岩石年轻时的检查——1980年因“与地方女青年关系不清”被记过，检查书上的字迹潦草，只在末尾写了句“革命同志不拘小节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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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瑞金来京州调研老干部工作时，陈岩石特意请了位“老战友”作陪。老太太头发花白，拄着拐杖，见到沙瑞金就抹眼泪：“沙书记，我老伴死得冤啊，当年要是陈岩石肯说句公道话……”
“老嫂子，过去的事就别提了。”陈岩石打断她，往她手里塞了个红包，“这是我的一点心意，给孩子交学费。”
孙连城在旁边看着，忽然认出老太太是周曼——档案里的照片虽然模糊，但那双眼睛里的倔强，和现在一模一样。他想起审计局的报告：周曼的儿子在光明峰开了家建材店，营业执照是违规办理的，经办人写着“陈岩石打招呼”，店面租金比市场价低了一半。
“陈老真是念旧情。”沙瑞金感慨道，“现在能这样照顾老战友家属的，不多了。”
陈岩石叹了口气：“当年在林城，周曼为了救我，腿被子弹打穿，现在走路都不利索。她儿子想做点小生意，我能不帮吗？”
孙连城端茶杯的手顿了顿。他在军区档案馆查到的记载是：1975年剿匪，周曼确实负了伤，但不是为了救陈岩石，而是为了追他——当时陈岩石正和地方剧团的女演员在树林里“谈工作”，被土匪偷袭，周曼为了掩护他们才中了枪。
座谈会结束后，周曼的儿子突然找到孙连城，递过来份合同：“孙区，我想在光明峰的安置房小区开家超市，陈爷爷说你能批。”
合同里的选址是小区的消防通道，按规定绝对不能商用。孙连城刚要拒绝，就见陈岩石站在窗外朝他使眼色，嘴角的弧度和当年照片里叼烟的样子重合在一起。
“手续我会让下面办。”孙连城在合同上签了字，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，像在撕扯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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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名义：连城的反抗市纪委收到举报信，说陈岩石在林城工作期间“生活作风不正”，举报人是当年剧团的女演员，现在定居国外。调查组找但干部档案管理中心了解情况时，其中一份《干部鉴定》写着：“该同志工作积极，但与女性关系过从甚密，建议调离文艺单位。”
“孙区长，您在光明区和陈老接触多，觉得举报信可信吗？”调查组成员问。
孙连城的目光落在档案夹里的照片上——陈岩石和剧团女演员的合影，两人穿着戏服，他搂着她的腰，笑得格外灿烂，背景是林城剧院的舞台。
“陈老年纪大了，有些旧事可能记不清了。”孙连城合上档案，“但他现在确实为群众做了不少事，这是有目共睹的。”
调查组走后，陈岩石立刻打来电话，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：“连城，那举报信的事，你怎么说的？”
“我说您是老革命，可能有人故意抹黑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，传来陈岩石如释重负的声音：“好小子，没白疼你。当年在林城，那女演员确实追过我，但我没答应——是周曼一些非分之想得不到满足，故意让人写的举报信。”
孙连城捏着手机，走到窗边。大风厂门口的合欢树开花了，粉白色的花像羽毛一样飘下来，落在陈岩石常坐的石凳上。他忽然想起档案里的另一份材料——1982年，剧团女演员因“作风问题”被开除，去办理手续时，签字的正是陈岩石，当时他是林城文化局局长。
“陈老，周曼阿姨的超市，消防通道不能用，我给换了个位置。”孙连城对着电话说。
“换哪儿都行，只要能开起来。”陈岩石的声音又恢复了惯常的洪亮，“对了，沙书记说要树典型，让我推荐几个‘清廉老干部’，我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——好好干，以后有前途。”
挂了电话，孙连城看着窗外的合欢花，忽然觉得很讽刺。那些被掩盖的往事，就像落在地上的花瓣，看似被风吹散了，却在泥土里腐烂成肥，滋养着如今的“清廉”人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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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孙区，您看这是什么？”老周举着个信封跑上来，“刚才军区收发室送来的，说是给您的。”
信封里是张老照片，背面写着“1975年夏，林城”。照片上，陈岩石正和剧团女演员在树林里接吻，周曼举着枪站在不远处，手指扣着扳机，红丝巾在风里飘得像团火。照片的寄件人地址是国外，署名是“当年剧团小花”。
孙连城把照片放进档案袋，和陈岩石的军功章照片放在一起。袋底的黑暗里，这些影像互相吞噬，像在撕扯着一个早己褪色的谎言。
远处传来陈海的车声，他去接父亲回家，车灯扫过军区的荣誉墙，上面挂着陈岩石的大幅照片，配文是“革命前辈，清廉楷模”。孙连城想起白天在荣誉墙前看到的场景：一个小学生举着鲜花，给陈岩石的照片鞠躬，而照片里的老人，笑得一脸慈祥。
老周在身后说：“孙区，明天陈老要在全市干部大会上作报告，题目是《如何做一名作风过硬的共产党员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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