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育良的指尖轻轻地点在棋盘上的“相”字,仿佛这个棋子有着特殊的意义。他的目光凝视着棋盘,缓缓说道:“这盘棋,你早就不是卒子了。”
祁同伟坐在对面,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棋盘上,而是望向窗外。月光如水,洒在省政府家属院的楼顶上,宛如一层薄霜。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和苦涩:“可我宁愿是卒子。”
他的话语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,透露出一种对现实的无奈和不满。祁同伟继续说道:“至少卒子不用装。陈岩石装清廉,梁书记装正派,他们晚上算完账,白天还能站在台上讲‘为人民服务’——这才是最狠的,把恶心当成勋章戴。”
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那些虚伪行为的鄙夷和嘲讽。在他看来,这些人表面上道貌岸然,实际上却在背后算计着利益。而他自己,虽然己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卒子,但却也不得不卷入这场虚伪的游戏中。
他忽然抓起茶几上的酒瓶,对着嘴猛灌几口,酒液顺着下巴流进警服领口,将 “一级警监” 的肩章泡得发亮。“老师,您信吗?当年陈岩石要是肯松松手,我和陈阳或许……”
“没有或许。” 高育良打断他,将《万历十五年》推到他面前,“海瑞为什么抬棺死谏?因为他知道,有些规矩,比人命还硬。”
祁同伟的目光落在书页上的批注,是高育良的笔迹:“清官之恶,在伪。” 这六个字像针,刺破了他喉咙里的哽咽。
窗外的风突然紧了,将省政府家属院的灯火吹得忽明忽暗。祁同伟看见陈阳抱着孩子站在阳台上,身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吹走的叶子。她抬头望向夜空的样子,和当年在大学湖边看星星时一模一样,只是眼里的光,早就被婚房的水晶灯照得没了温度。
“陈岩石和梁书记,” 他忽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梦呓,“他们永远不会知道,自己毁掉的不只是两个人的爱情。是相信。”
高育良看着他通红的眼睛,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辩论赛上喊 “公平正义” 的青年。那时的祁同伟,眼里的光比现在公安厅的探照灯还亮,而现在,那点光只剩下火星,藏在层层算计的灰烬里。
“该走了。” 祁同伟起身整理警服,将被酒浸湿的肩章抚平,“明天还要去光明峰督查,赵瑞龙的土方工程,得盯紧点 —— 那是陈岩石和梁书记当年交易的‘红利’,可不能出岔子。”
他走到门口时,高育良突然说:“陈阳上周给我寄了包茶叶,说是西藏的雪茶。”
祁同伟的脚步顿了顿,没回头:“她…… 还好吗?”
“信里说,那里的孩子,不会问你爹是不是农民。”
祁同伟踩着孤鹰岭的碎石往上爬时,手机在警服口袋里震动不停。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“高育良”,信号时断时续,像他此刻的心跳。秋风卷着松针打在脸上,刺得生疼,恍惚间竟和二十年前在乡镇司法所雪夜里徒步的痛感重叠——那时是为了奔丧,现在是为了赴死。
“同伟,回来吧。”高育良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,带着罕见的疲惫,“沙瑞金说了,只要你配合调查,能争取宽大处理。”
祁同伟靠在块突出的岩石上,指尖的烟卷被风吹得明灭不定。山下的警笛声越来越近,红蓝交替的光映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,像场迟来的审判。“老师,您知道我最爱唱的那首歌吗?‘我站在猎猎风中,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’。”他笑了笑,笑声被风撕得粉碎,“当年在汉东大学的迎新晚会上,我唱这首歌时,陈阳就在台下给我鼓掌。”
手机那头沉默了片刻,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——是他的案卷,从乡镇司法所的申诉信到山水集团的土地合同,二十多年的轨迹被压缩成薄薄几页纸。“同伟,你这又是何苦?高小琴己经全交代了,赵瑞龙也被控制了,你没必要……”
“没必要什么?”祁同伟打断他,烟蒂烫在岩石上,留下个焦黑的印子,“没必要维护最后的尊严?老师,您教过我,士可杀不可辱。当年我跪过一次,这辈子不能再跪第二次。”他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谷,那里藏着他和高小琴的约定——等小凤毕业,就去西藏看陈阳,看那些不问出身的孩子。
警笛声在山脚下炸开时,他忽然听见手机里传来陈海的声音,年轻气盛,带着复仇的快意:“祁同伟!你跑不了了!你贪污受贿,滥用职权,还有脸提尊严?”
“陈海。”祁同伟的声音出奇地平静,“你爹陈岩石没教过你?有些尊严,是被你们这些‘官二代’碾碎的。当年你进省检察院,靠的是你爹的面子;我在乡镇扫厕所,凭的是他一句话。现在你查我,不过是把当年他欠我的,连本带利讨回去。”
手机被猛地抢过去,沙瑞金的声音像块冰砸过来:“祁同伟,我是沙瑞金。汉东的反腐风暴才刚开始,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!”
“沙书记。”祁同伟对着风声喊,“您来汉东查贪腐,可查过那些装在中山装里的算计?查过用女儿婚事换来的权力?陈岩石的‘清廉’,李达康的‘改革’,梁璐的‘爱情’,哪个不是裹着糖衣的炮弹?我祁同伟是黑,可我至少不装!”
风吹得手机信号彻底中断,听筒里只剩下忙音。祁同伟把手机扔进山谷,看着它像只折翼的鸟坠向深渊。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高小琴时,她旗袍上的兰花纹路被酒液浸得发深,像他此刻心里翻涌的血。
爬到鹰嘴崖时,祁同伟的警服己经被荆棘划破了好几处。崖边的老松树下,放着个褪色的军用水壶,是他当年在乡镇司法所用过的,壶身上“为人民服务”的字迹被磨得只剩轮廓。
他拧开壶盖,里面的茶叶早就成了渣,却还能闻到股淡淡的焦味——那是那年冬天,他把唯一的棉被给了所里的流浪汉,自己裹着军大衣在煤油灯下烤火,不小心把茶叶罐碰倒在炉子上。
“祁干事,你图啥?”流浪汉啃着他给的窝窝头,含糊不清地说,“那老头儿子是县长,你斗不过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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