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精妙的是“循环转账”。山水集团给望北楼转一笔“咨询费”,望北楼再把钱“投资”给香港的空壳公司,空壳公司用这笔钱“购买”赵瑞龙在澳门的赌场股份,赌场盈利后,又以“分红”的名义,把钱打回山水集团的海外账户。每转一圈,钱就多出来百分之十,那是刘生的“手续费”,像给贪婪的雪球,再裹层冰。
2015年,国际刑警查赵瑞龙的账户时,在开曼群岛找到了“伟光科技”,但公司的股东是家巴拿马律所,律所的实际控制人是瑞士的信托基金,基金的受益人写着“匿名”。等查到匿名受益人的线索指向香港时,刘生早就把账户注销了,钱变成了伦敦的写字楼,租客是汉东省驻英办事处——租金每年汇入新的离岸账户,像条永远抓不住的鱼。
“刘先生,这账户太干净了,干净得像假的。”纽约分行的人总说。
刘生只是摸着服务器的外壳,那上面刻着句梵文:“色即是空”。他知道,最干净的账户,藏着最脏的钱;最复杂的迷宫,终点往往是最简单的欲望。就像祁同伟的“伟光科技”,表面上做着安防设备生意,实际是山水集团的“洗钱工具”,而老厅长每次转账后,都会发来条短信:“刘生,这钱以后要还的。”
他从没回复过。那些短信被存在加密文件夹里,命名为“待还”,像给良心留的一扇窗,虽然从没打开过,但知道它在,就觉得这迷宫里,还有点透气的地方。
望北楼的地下三层,有间特殊的“手术室”,里面的设备比香港玛丽医院的还先进。2016年,杜伯仲从祁同伟的看守所里“跑”出来后,就是在这里换的脸——眉毛加粗了,颧骨磨低了,连声音都通过手术改了调,变成了“香港商人陈先生”。
“刘先生,”医生摘下口罩,“杜先生的新身份办好了,护照是马来西亚的,职业是‘艺术品鉴定师’。”
刘生看着镜子里的“陈先生”,突然想起杜伯仲刚来时的样子,花衬衫配鳄鱼皮带,像个暴发户:“给他注射点肉毒素,”他指着“陈先生”的眼角,“要自然点,像高育良的学者气。”他没说的是,这张脸是给高育良看的——杜伯仲手里有高小凤的视频,留着他,就等于攥着高育良的软肋。
“捞人”的生意,利润比洗钱还高。基础套餐是“身份置换”,收费五百万,包括新护照、面部微调、口音培训;豪华套餐加一千万,能安排“假死”,连死亡证明都是当地政府出具的,像模像样;最贵的是“反向捞人”——把在海外犯事的人弄回内地,用的是“污点证人”的身份,代价是对方一半的资产。
赵瑞龙的侄子在洛杉矶酒驾撞死人,是刘生用“反向捞人”弄回来的。他让侄子“举报”赵瑞龙的一桩旧案,换得“从轻处理”,实际那桩旧案早就过了追诉期。等侄子回到汉东,刘生拿着他的“举报材料”,从赵瑞龙那里换来了光明峰的部分开发权——那片地后来卖出了十亿,他的“手续费”拿了三成。
“捞人”的账本藏在金库的暗格里,用的是密文:“鱼”代表要捞的人,“水”是费用,“网”指关系网。比如“大鱼一条,需深水网,换水五千万”,说的是帮某省委常委的儿子从美国弄回来;“小鱼三尾,浅水网即可,换水五百万”,指的是三个拆迁队的头目,从柬埔寨捞回汉东。
最厚的那本,记着祁同伟的名字。“2014年,鱼欲跳岸,网未收,水退还。”那是祁同伟拒绝他帮忙跑路时的记录。刘生每次翻到这页,都觉得笔尖的墨太重——老厅长是唯一拒绝“捞人”服务的客户,他宁愿在孤鹰岭死,也不肯让自己的名字,出现在这肮脏的账本里。
刘生在整理高育良的“藏品”时,发现了那幅唐卡的破绽。画里的莲花生大师,袈裟上的纹路其实是串密码,对应着瑞士银行的账户——那是高育良给高小凤留的后路,也是他没告诉刘生的“私房钱”。
“账房,”他把唐卡挂在金库的墙上,“查一下这个账户的流水,最近半年的。”
流水打出来时,账房先生的手首抖——里面有笔五百万的转账,收款人是“孤鹰岭扶贫基金会”,时间是祁同伟自杀前三天。附言里写着:“老祁,这点钱,算我赔你的。”
刘生的指尖划过“孤鹰岭”三个字,像摸到了老厅长军用水壶的温度。他突然想起祁同伟在雪茄房说的话:“刘生,你赚的钱,够修一百座大风厂了,可你修吗?”那时他笑老厅长迂,现在看着唐卡里的密码,才懂那迂里藏着的东西,比所有离岸账户都更有分量。
那天晚上,刘生做了笔亏本买卖。他把赵瑞龙存在瑞士银行的五千万,匿名转到了“大风厂职工安置基金会”,转账附言写着:“祁同伟先生捐赠”。账房先生说:“刘先生,这钱我们能赚两千万手续费。”
他只是看着窗外的维多利亚港,那里的船灯像星星:“有些钱,赚了会烧手。”他摘下袖口的玉扣,放在唐卡前,玉扣的裂纹里,似乎映出孤鹰岭的轮廓,“老祁说过,人这辈子,总得有点比钱重的东西。”
金库的门缓缓关上时,刘生最后看了眼那堆账本和原石。血玉的红,唐卡的金,美元的绿,在灯光下混在一起,像条浑浊的河。而他站在河边,第一次觉得这河里的金子,其实是石头,而祁同伟那点“赔罪”的钱,才是真正的玉,虽然有裂,却透着光。
望北楼的旋转餐厅还在转,拍卖师的声音透过楼板传下来,带着虚伪的热情:“接下来要拍的是幅清代唐卡,起拍价一千万!”刘生知道,那是他让人仿的,真迹被他锁进了金库,和祁同伟的那笔“捐赠”记录放在一起,像给这栋楼的贪婪,留了个沉默的注脚。
夜色渐浓时,他让人把那枚玉扣送到西藏,给了陈阳。附言只有一句话:“河水再浑,也别忘了源头的清。”而他自己,依旧守着望北楼的金库,像个看守迷宫的老人,只是从那天起,账本的空白页上,开始记录另一种“收入”——那些被救赎的灵魂,和未被遗忘的良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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