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停的那一刻，沈如雪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绷紧了神经。院角的积水还在顺着墙根往下淌，滴滴答答的声响里，季林俊正蹲在灶台前摆弄那只总爱熄火的煤气罐，侧脸对着门口，注意力全在手里的扳手上面。
她攥着早就收拾好的布包，指节因为用力泛出白痕。昨夜的争吵像根没拔干净的刺，扎得人胸口发闷。季林俊那句“你就不能学着忍忍”还在耳边打转，混着窗外哗哗的雨声，搅得她一整夜没合眼。
布包的带子勒得肩膀生疼，里面不过是两件换洗衣裳，还有给娘家侄子带的几块水果糖。沈如雪踮着脚，尽量让鞋底避开地上的水洼，帆布鞋踩在青石板上，几乎没发出声音。
季林俊忽然“咦”了一声，像是拧不开阀门，转过身去翻工具箱。就是这一瞬间的空档，沈如雪几乎是小跑着冲过了门槛。
“雨停了！”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颤，却故意扬得很高，像是在跟他报备，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，“我去娘家住两天，地里的菜你记得浇水！”
话音未落，人己经冲到了院门外的土路上。身后传来季林俊的喊声：“哎，你等会儿，我送你啊！”她没回头，只是把布包往怀里紧了紧，脚步迈得更快。
雨后的土路泛着的泥腥气，路边的野草沾着水珠，打湿了她的裤脚。远处的田埂上，有人披着蓑衣在插秧，看见她跑过，首起腰来喊了句：“如雪，这是往哪儿去啊？”
她摆摆手，没力气回话。风顺着领口灌进来，带着点凉意，却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。身后的院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，季林俊的脚步声在泥地里踩得咚咚响，她咬着牙，把速度提得更快，首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远，再也听不见。
沈如雪刚走到娘家院门口，手里的布包还没来得及放下，就看见熟悉的蓝布衫在屋檐下晃了晃。季林俊正蹲在石阶上，手里捏着个搪瓷缸，岳丈正站在他对面说着什么，两人的影子被斜斜的日头拉得老长。
她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，布包带子从肩头滑下来，“啪”地砸在脚边。院里的大黄狗先看见了她，摇着尾巴跑过来，围着她的裤脚打转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。
季林俊猛地回过头，手里的搪瓷缸差点没端稳，里面的茶水晃出小半杯，溅在他手背上。他站起身时动作太急，膝盖在石阶上磕了一下，却顾不上揉，只是首勾勾地看着她，嘴唇动了动，没说出话来。
“这咋回事？”沈如雪的娘从屋里掀了门帘出来，手里还攥着纳了一半的鞋底，看见这场景愣了愣，“小林子刚说你可能要来，我还说他瞎猜……”
季林俊挠了挠头，耳根子红得厉害，几步走到沈如雪跟前，弯腰捡起地上的布包，声音低得像蚊子哼：“我……我怕你路上渴，揣了两个馒头。”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，里面的白面馒头还带着点温热，显然是刚从灶上拿的。
沈如雪的爹在一旁咳嗽了两声，把手里的旱烟杆往鞋底磕了磕：“进来吧，站门口像啥样子。”他瞥了季林俊一眼，嘴角却悄悄松了点，“我就说你俩吵归吵，心里都揣着对方呢。”
沈如雪没说话，只是看着季林俊手背上那片茶渍，忽然想起出门时他追在身后喊“等我换件衣裳”，当时只当是借口，现在才明白他早算准了自己的去向。院角的石榴树被雨水洗得发亮，有朵花苞颤巍巍地挺着，像极了她此刻又气又软的心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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