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如雪把车停在季氏集团地下车库时，特意选了个离员工电梯最远的角落。她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围巾，把半张脸埋进去——倒不是怕被认出来，只是不太想应付那些带着探究的目光。毕竟，整个季氏上下都知道，季总的太太是个“神秘人物”，结婚三年，除了偶尔出现在季度财报的家属合影里，几乎从不出现在公司。
今天是个例外。早上收拾书房时，她在季林俊的公文包夹层里发现了一枚袖扣，铂金的，上面嵌着颗小小的蓝宝石，是去年结婚纪念日她送的那对之一。另一只该是落在家里了，她想着他下午有个重要的签约仪式，缺了只袖扣总归不妥，便干脆开车送过来。
走进大厅时，前台小姑娘正对着电脑核对预约名单，抬头看见她，眼神亮了亮，显然是认出了她。“沈……沈女士？”小姑娘有些紧张地站起身，手忙脚乱地想按内线，“您是来找季总的吗？我马上通知特助……”
“不用麻烦。”沈如雪摘下墨镜，露出一双清润的眼睛，“他在忙的话，我放他办公室就走。”
“季总正在开高层会，不过特助在外面候着。”前台指了指不远处的待客区，“我带您过去？”
沈如雪摇摇头：“我自己上去就行，麻烦你刷下卡。”她知道季林俊给她办过一张最高权限的电梯卡，说是万一她想来看看，不用通报。这还是她第一次用。
电梯平稳上升，镜面映出她的身影。米白色的羊绒衫，配着条烟灰色的首筒裤，脚上是双平底的乐福鞋，和这栋写字楼里随处可见的精致职业装比起来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她其实不太喜欢这里的氛围，每个人脸上都像带着计时器，步履匆匆，连说话都透着一股“效率至上”的紧绷感，和她经营的那家小书店完全是两个世界。
季林俊的办公室在顶层，出了电梯，长廊铺着厚厚的地毯，吸走了所有声音。特助周明远正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，低头看着平板，听见脚步声抬头，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，随即快步迎上来：“太太？您怎么来了？”
“给季林俊送点东西。”沈如雪晃了晃手里的丝绒盒子，“他还在开会？”
“嗯，正在讨论欧洲分公司的并购案，估计还要半小时。”周明远侧身让她，“您进办公室等吧，我去给您倒杯茶。”
“不用，我放了东西就走。”沈如雪推开门，办公室里静悄悄的，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，在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。她来过几次，都是晚上，季林俊加班到深夜，她来接他，每次都觉得这里空旷得像个巨大的玻璃盒子，只有办公桌后那盏台灯亮着，映着他低头看文件的侧脸。
她走到办公桌前，想把袖扣放在最显眼的位置。手刚伸出去，目光却被桌角的一个相框吸引了。相框不大，被一堆文件夹挡着，若不是她今天站的角度巧，根本看不见。里面不是什么商业伙伴的合影，也不是公司的荣誉证书，而是一张有些模糊的拍立得——是他们刚认识那年，在大学的银杏道上拍的。她穿着校服裙，手里举着半块咬过的桂花糕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，而旁边的季林俊，穿着白衬衫，正低头看她，嘴角勾着点没忍住的笑意。
沈如雪的心忽然软了一下。她记得这张照片，是社团招新时拍的，后来被她随手夹在课本里，早忘了丢到哪里去了。没想到他一首留着，还带到了办公室。
她指尖轻轻拂过相框边缘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。季林俊的声音带着刚开完会的微哑，响在门口：“怎么来了？”
她转过身，看见他正站在门口，领带松了半截，衬衫领口敞开着，额角带着层薄汗。大概是走得急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型也有些乱了。“给你送袖扣。”她举起手里的盒子，“早上在你包里发现的，另一只在家里。”
季林俊走过来，顺手关了门，办公室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。他接过盒子打开，拿出袖扣看了看，嘴角弯了弯：“我说怎么找不着了。”
“下午的签约仪式别出岔子。”沈如雪仰头看他，注意到他眼底的红血丝，“又熬夜了？”
“嗯，看了下并购案的最终版。”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，动作自然又亲昵，和在外面那个冷硬的季总判若两人，“怎么不提前说一声？我好让人接你。”
“怕打扰你工作。”她往后退了半步，拉开点距离，“我就是顺路，放了东西就走。”
“急什么。”季林俊却拉住她的手腕，把她往沙发那边带，“坐会儿，我让周明远订份下午茶。”
“不用了，书店还等着我回去。”沈如雪想挣开，却被他握得更紧。他的掌心温热，带着点淡淡的雪松味，是她熟悉的味道。
“忙什么？”他把她按在沙发上，自己则在她身边坐下，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，“你上周说新到了批诗集，我想去看看，你说没时间。前天约你吃饭，你说要陪老主顾聊天。沈老板，你是不是把我忘了？”
沈如雪被他逗笑了。他在外面是说一不二的季总，回到家里，偶尔会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。“哪有。”她戳了戳他的胳膊，“那本叶芝的诗集我给你留着呢，还有你喜欢的那家淮扬菜，我订了本周五的位子。”
季林俊的脸色这才缓和些，伸手揽住她的肩膀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。“下周欧洲的项目定了，我能休几天假。”他低头看着她的发顶，声音放得很柔，“带你去瑞士滑雪？”
“再说吧。”沈如雪侧过头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，“对了，你办公桌角的照片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就被他打断了：“找着了就没舍得扔。”他顿了顿，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，“那时候你总说我太严肃，像个小老头。”
“本来就是。”沈如雪哼了一声，“那时候你在学生会当主席，跟谁说话都带着官腔，也就我受得了你。”
他低笑起来，胸腔的震动透过衣服传过来，很舒服的感觉。“是，所以得把你娶回家，免得你跑了。”
正说着，敲门声响起，周明远的声音在外面传来：“季总，签约仪式的各方代表到了。”
季林俊皱了皱眉，显然有些不情愿，但还是松开了她。“我先过去。”他站起身，整理了下衬衫，“你在这儿等我，结束了一起吃晚饭。”
“不了，我得回书店。”沈如雪也站起来，把那只落在家里的袖扣从口袋里拿出来，给他递过去，“赶紧戴上，别让人看了笑话。”
季林俊没接，反而低下头，示意她帮他。沈如雪无奈，只好踮起脚尖，小心翼翼地把袖扣扣在他的衬衫袖口上。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，带着点灼热的温度，弄得她脸颊有些发烫。
“好了。”她推了他一把，“快去忙吧。”
他却没动，忽然俯身，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。“晚上等我回家。”他说，声音里带着点温柔的命令。
沈如雪看着他转身走出办公室，门被轻轻带上，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。她走到办公桌前，把那枚送来的袖扣放在相框旁边，这样他一抬头就能看见。然后她又看了眼那张拍立得，照片里的少年少女笑得那样灿烂，仿佛早就知道，多年后会在这样一间空旷的办公室里，拥有属于他们的、跨越了青涩与成熟的温柔。
她拿起自己的包，轻轻带上门，走廊里依旧安静。电梯下降时，她拿出手机，给季林俊发了条信息：“晚上想吃你做的番茄牛腩。”
很快收到回复，只有一个字：“好。”
沈如雪看着屏幕，忍不住弯起了嘴角。她知道，这栋冰冷的写字楼里，藏着属于他的战场，也藏着他留给她的，不为人知的温柔角落。就像那枚被珍藏的袖扣，那张泛黄的照片，还有他藏在严肃外表下的，只对她展露的柔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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