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关的声控灯在沈如雪换鞋时亮了，暖黄的光线下，她看见季林俊的黑色皮鞋随意摆在鞋柜中央，鞋尖沾着的泥点在瓷砖上洇出小团灰痕。己经是晚上十点半，客厅只开了沙发旁的落地灯，季林俊窝在沙发里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，连她开门的动静都没惊动。
“回来了。”他终于抬头，声音里带着刚从游戏里抽离的滞涩，视线扫过她手里的保温袋，“又去给你妈送汤了？”
沈如雪把保温袋放在茶几上，拉链拉开时发出轻微的声响，里面还剩小半罐没喝完的排骨汤。“嗯，妈说今天胃口好点了，喝了两碗。”她弯腰收拾茶几上的外卖盒，是季林俊晚上吃的牛肉面，汤洒了些在桌布上，留下深色的印子。
季林俊把手机扔在沙发上，身体往后靠了靠，盯着她的动作：“下周你妈复查，我可能去不了。公司临时有个项目会，要去上海出差两天。”
沈如雪叠外卖盒的手顿了顿，指尖捏着硬纸板边缘，有点发紧：“上周不是说好了吗？复查要跟医生定后续的康复方案，我一个人记不全。”
“我也没办法啊。”季林俊叹了口气，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，“这个项目本来轮不到我，王总突然把我顶上，我能说不去吗？你妈那边，你多问几遍医生不就行了，实在不行录个音。”
“录音？”沈如雪抬起头，灯光下她的眼睛有点红，“季林俊，那是我妈，不是你手里随便应付的工作。上个月复查你说要开会，上上个月陪床你说要加班，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有点时间？”
“我忙不是为了这个家吗？”季林俊的声音也提了起来，他从沙发上坐首，指了指茶几上的银行卡，“昨天刚给你转了五千，让你给妈买营养品，我没少花钱吧？你还要我怎么样？天天守在医院里才叫负责？”
“我要的不是钱！”沈如雪把手里的外卖盒重重放在垃圾桶里，塑料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，“我要你跟我一起扛啊！我每天下班先去医院，回来还要收拾家里，周末还要陪妈做康复训练，我也累啊！你呢？除了给钱，你还做过什么？”
季林俊皱着眉，脸上满是烦躁：“我在公司对着客户赔笑脸，对着领导装孙子，天天加班到半夜，我不累吗？你以为赚钱很容易？沈如雪，你别总觉得就你辛苦，我压力比你大多了！”
“压力大就可以不管家里了吗？”沈如雪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她走到沙发边，看着季林俊，“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说过，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，都要一起面对。可现在呢？我妈生病这么久，你像个外人一样，就只会给钱！”
“我是外人？”季林俊像是被戳中了什么，猛地站起来，“我爸妈去年想过来住几天，你说家里太小，不方便，让他们住酒店，那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外人？现在你妈需要人照顾了，就要求我随叫随到，沈如雪，你讲点道理行不行？”
这句话像一把刀，瞬间扎进沈如雪心里。她愣了愣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：“我那时候是觉得家里乱，怕爸妈住着不舒服，我什么时候不让他们来了？你现在跟我翻旧账，就是不想管我妈，对吧？”
“我没说不想管！”季林俊的声音越来越大，“我只是没办法每次都陪着！你能不能理解我一下？ instead of 天天跟我吵！”
“理解？我理解你，谁理解我啊？”沈如雪抹了把眼泪，转身往卧室走，“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，你愿意出差就去，我妈那边我自己想办法。”
卧室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，隔绝了两人的视线。沈如雪靠在门后，肩膀微微发抖，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，滴在睡衣的领口上，湿了一小片。客厅里没了声音，过了一会儿，她听见沙发挪动的声音，接着是电视打开又关掉的动静，最后只剩下沉默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沈如雪走到床边坐下，床头柜上放着两人的结婚照。照片里的季林俊穿着白色西装，笑着把花递到她手里，眼神里满是温柔。那时候他们刚毕业不久，没什么钱，婚礼办得很简单，但她觉得特别幸福，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首过下去。
可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他们之间只剩下争吵和冷战了呢？是从她妈生病开始，还是从季林俊的工作越来越忙开始？沈如雪想不明白，她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，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。
客厅里的落地灯还亮着，季林俊坐在沙发上，手里拿着手机，却没再打开游戏。他看着茶几上的保温袋，想起沈如雪刚才发红的眼睛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他不是不想管丈母娘，只是最近公司的事确实多，王总把项目交给自己，是想提拔他，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。
他也知道沈如雪辛苦，每天既要上班，又要照顾病人，还要打理家里。可他每次想跟她好好聊聊，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争吵。他掏出烟，想点燃，又想起沈如雪不喜欢烟味，只好又塞回烟盒里。
卧室的门没锁，季林俊犹豫了一下，走过去轻轻推开一条缝。沈如雪背对着他躺在床上，肩膀微微起伏，像是在哭。他站在门口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，有点疼。
“如雪。”他轻声喊了一声，声音有点沙哑。
沈如雪没回头，只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，盖住了头。
季林俊走到床边，在床沿坐下，手指碰了碰她的肩膀：“对不起，刚才我不该跟你吵，也不该翻旧账。”
沈如雪还是没动，过了好一会儿，才闷闷地说：“你明天还要出差，早点休息吧。”
“我跟王总说了，把出差时间往后推了，等你妈复查完我再去。”季林俊的声音放得更柔，“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医院，医生说什么我都记下来，好不好？”
沈如雪的肩膀顿了顿，她慢慢掀开被子，转过身看着季林俊。眼睛还是红的，脸上还带着泪痕，但眼神里没了刚才的愤怒，只剩下委屈。
“真的？”她小声问。
季林俊点点头，伸手把她脸上的眼泪擦掉：“真的。以前是我不好，总觉得赚钱就行，忽略了你和家里。以后我会多抽时间陪你，陪妈，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扛了。”
沈如雪看着他，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，这次却不是因为生气，而是因为心里的委屈终于有了出口。她扑进季林俊怀里，紧紧抱住他：“季林俊，我真的好累。”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。”季林俊抱着她，轻轻拍着她的背，“以后有我呢，我们一起扛。”
窗外的霜降夜很冷，但卧室里却渐渐暖了起来。落地灯的光透过门缝照进来，在地板上洒下一道长长的光带，像一条通往彼此心里的路。他们都知道，以后的日子里，或许还会有争吵，还会有困难，但只要两个人一起面对，就没什么过不去的。
季林俊抱着沈如雪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，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，心里忽然安定下来。他知道，这个家，才是他最该守护的东西，比任何项目、任何升职都重要。
沈如雪靠在季林俊怀里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，心里的委屈慢慢消散。她知道，季林俊不是不爱这个家，只是有时候不知道怎么表达。以后，他们要多沟通，多理解，再也不要像今天这样，让冷战和争吵伤害彼此。
夜渐渐深了，客厅里的落地灯还亮着，但卧室里的两人己经依偎着睡着了。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，落在他们身上，温柔而安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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