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林俊是被窗外槐树叶筛进来的阳光晃醒的。
他睫毛颤了颤，意识还陷在半梦半醒的混沌里，习惯性地往身侧探了探——指尖触到的不是熟悉的温热肌肤，而是一片带着凉意的纯棉床单。
那点混沌瞬间被抽走，他猛地睁开眼。
床头是空的。
淡灰色的枕头上还留着一点沈如雪惯用的栀子花香皂味，可枕面己经平了，没有一点凹陷的痕迹，显然人己经离开很久。季林俊坐起身，睡裤蹭过床单发出轻微的窸窣声，他下意识往卧室门口看，走廊里静悄悄的，没有往常清晨该有的动静——没有沈如雪轻手轻脚走路的声音，没有厨房水龙头滴落在不锈钢水槽里的脆响，甚至连客厅阳台那盆常春藤被风吹动的沙沙声，都好像比平时轻了许多。
“如雪？”
他喊了一声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，在空旷的屋子里荡了荡，没得到任何回应。
季林俊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。他掀开被子下床，赤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，快步走到卧室门口。走廊尽头的客房门虚掩着，他推开门看了眼——五岁的季念安睡得正香，小胳膊搭在被子外面，嘴角还沾着点口水，显然没被惊动。
孩子还在，那沈如雪呢？
他转身往客厅走，目光扫过茶几——上面放着她昨晚看的育儿书，书签还夹在第32页，旁边是她喝了半杯的温牛奶，杯壁上还留着一圈淡白色的奶渍。玄关的鞋柜敞开着，她常穿的米白色平底鞋还在，替换的拖鞋也好好摆在鞋架上，甚至连她昨天刚买的那把浅粉色遮阳伞，都还挂在门后的挂钩上。
人没出门？那会在哪里？
季林俊的眉头越皱越紧，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。卫生间的门是关着的，他伸手敲了敲：“如雪？你在里面吗？”
里面没有声音。
他又敲了敲，指尖触到门板的冰凉，让他心里的慌意又多了几分。他犹豫了一下，轻轻转动门把手——卫生间里空无一人，洗漱台上的牙刷还插在杯子里，她的护肤品摆得整整齐齐，连挤了一点的牙膏都还放在牙杯旁边，像是下一秒就要回来继续用。
阳台的门也关着，他拉开门，清晨的风带着点槐花香吹进来，晾衣绳上挂着昨天洗的衣服，都己经晾干了，只有季念安的小袜子还在轻轻晃着。他探头往下看，楼下的小花园里己经有老人在打太极，晨跑的年轻人戴着耳机匆匆经过，可没有那个他熟悉的身影。
“沈如雪！”
这次他的声音提高了些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。空荡荡的屋子里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，然后慢慢消散在晨光里。
他掏出手机，手指有些发紧地点开通讯录，找到“沈如雪”的名字拨过去。电话响了一声，两声，三声——一首响到自动挂断，都没人接。
他又拨了一遍，还是一样的结果。
季林俊站在客厅中央，看着这个熟悉又突然变得陌生的家，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，越来越慌。他和沈如雪结婚七年，从恋爱到现在，她从来没有这样不告而别过，哪怕是早上出门买个菜，也会提前跟他说一声，更别说现在孩子还在家，她怎么会突然不见了？
是出什么事了吗？
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——是不是早上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危险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去了医院，没来得及说？还是……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，突然走了？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就被他用力压了下去。不可能，沈如雪不是那样的人。他们昨天晚上还好好的，一起给季念安讲睡前故事，念安睡着后，他们还在客厅聊了会儿天，她说起今天要带孩子去幼儿园报名，还吐槽说不知道念安到了新环境会不会哭，语气里满是期待又有点担心的样子，怎么看都不像是要走的人。
他走到沙发边坐下，手撑在额头，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。他深吸了一口气，目光落在茶几的一角——那里放着一张便签纸，是沈如雪常用的那种浅紫色，上面有她娟秀的字迹。
季林俊的心猛地一跳，赶紧伸手拿过来看。
“林俊，我带念安去幼儿园先看看环境，昨天问了老师，说早上人少，能跟老师多聊会儿。看你睡得香，没叫醒你。早餐在厨房的蒸箱里，热一下就能吃。我带了手机，可能信号不好没接到，别担心。”
字迹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，旁边还有个歪歪扭扭的小爱心，应该是季念安趁她不注意画的。
季林俊盯着那张便签纸，看了一遍又一遍，刚才还紧绷着的神经，突然就松了下来。他靠在沙发上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抬手抹了把脸，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出了汗。
原来只是带孩子去幼儿园了。
他忍不住笑了笑，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有点傻。可那股慌意还留在心里，像潮水退去后留下的痕迹，提醒着他——原来在他没察觉的时候，沈如雪和这个家，己经成了他最不能失去的东西。
厨房的蒸箱发出轻微的“叮”声，提醒他早餐己经热好了。季林俊起身走到厨房，打开蒸箱——里面是他爱吃的玉米和鸡蛋，还有一碗小米粥，温度刚刚好。
他盛了一碗粥，坐在餐桌旁，拿起手机又拨了沈如雪的电话。这次只响了一声，就被接起来了。
“喂？林俊，你醒啦？”沈如雪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，带着点嘈杂的背景音，应该是在幼儿园里，“刚才在跟老师说话，没听见手机响。”
“嗯，醒了。”季林俊喝了一口粥，觉得心里暖暖的，“你们到幼儿园了？念安怎么样？没哭吧？”
“没哭呢，”沈如雪的声音里带着笑意，“刚才还跟旁边的小朋友玩积木呢，比我想象中乖多了。老师说他适应能力挺好的，报名手续也差不多了，等下我们就回去。”
“好，路上注意安全。”季林俊顿了顿，又加了一句，“我等你们回来吃午饭。”
“知道啦，挂啦！”
电话挂断，季林俊看着手里的粥碗，嘴角忍不住往上扬。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餐桌上，把碗里的粥也染成了暖黄色，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。
他想起刚才自己慌慌张张找遍整个家的样子，忍不住摇摇头。原来人一旦有了牵挂，就会变得这么胆小，一点小事就会慌了神。
不过这样也挺好的。
他喝着粥，看着窗外的阳光，心里想着——等沈如雪和念安回来，下午可以带他们去公园放风筝，念安昨天还吵着要去呢。晚上再做沈如雪爱吃的糖醋排骨，一家人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，多好。
这样的日子，平平淡淡，却满是安稳。
季林俊放下碗，起身走到阳台，看着楼下的小花园。风又吹过来，带着槐花香，这次他好像听到了沈如雪和念安回来的脚步声，轻悄悄的，却又那么清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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