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林俊推开门时,玄关的灯光正落在沈如雪摊开的行李箱上,明黄色的防晒衣、折叠好的草帽,还有几包未拆封的驱蚊贴,像一簇簇不肯安分的阳光,撞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“你这是干什么?”他换鞋的动作顿住,公文包还挂在臂弯里,西装袖口沾着傍晚的寒气。
沈如雪正蹲在箱子前整理短裤,闻言抬头,眼里亮得有些晃人:“收拾行李啊,下周三去广西,我查了天气预报,桂林那几天都是晴天,正好坐船游漓江。”
“广西?”季林俊皱紧眉,把公文包往鞋柜上一放,声音沉了下来,“我不是跟你说过,下个月要做季度复盘,所有部门负责人都得在场,根本走不开。”
“季度复盘可以提前准备啊。”沈如雪站起身,手里还捏着一双白色运动鞋,“我问过你们部门的小陈,说数据报表上周五就差不多齐了,你把PPT交给副手盯两天不行吗?”
“不行。”季林俊几乎没犹豫,走到客厅将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,“这次复盘关系到明年的预算分配,我必须在场。而且你忘了,妈上周刚说膝盖不舒服,我们要是走了,谁陪她去做理疗?”
“妈那边我己经跟张阿姨约好了,张阿姨每天早上都去医院做康复,正好能陪妈一起去。”沈如雪把运动鞋放进箱子,语气里带了点急切,“季林俊,我不是临时起意,这个广西攻略我做了三个月了,你看,这是我查的阳朔民宿,推开窗就能看到山,还有兴坪古镇的渔火,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……”
“攻略做得再好,也得看实际情况。”季林俊打断她,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,“公司现在正是关键时候,我作为部门经理,怎么能说走就走?再说,国庆刚过完,咱们不是才去了杭州吗?怎么又要出去?”
“杭州是杭州,广西是广西啊!”沈如雪的声音陡然拔高,手里的行李箱拉链“咔嗒”一声卡在半空,“季林俊,你能不能别总拿工作当借口?每次我说想去哪里,你不是说忙就是说有别的事,我己经等了你三个月了!”
“我不是找借口,我是真的忙。”季林俊放下水杯,语气也硬了起来,“你以为我愿意天天加班到半夜?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?咱们下个月要还房贷,还要给孩子攒教育基金,我不盯着工作,钱从哪里来?”
“钱钱钱,你眼里就只有钱!”沈如雪猛地把行李箱推到一边,眼眶瞬间红了,“季林俊,你还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说过什么吗?你说要带我去遍全国的好地方,可现在呢?除了过年回趟老家,我们去过哪里?我每天在家带孩子、做家务,好不容易等孩子上幼儿园了,想出去放松一下,你都不愿意陪我!”
季林俊看着她泛红的眼眶,心里揪了一下,但话到嘴边还是硬邦邦的:“我不是不愿意,是现在真的不合适。等我忙完这个季度,明年春天,我一定陪你去广西,好不好?到时候咱们多玩几天,把所有景点都逛遍。”
“明年春天?”沈如雪冷笑一声,抹了把眼泪,“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,说等忙完去年的项目,就陪我去云南,结果呢?项目结束了,你又说要准备年度总结,然后就是过年、开年,一拖再拖。季林俊,我己经不想再等了,这次我必须去。”
“你怎么这么不讲理?”季林俊也来了气,“我都说了现在走不开,你非要闹着去,难道要我跟公司请假,不管工作不管妈了吗?”
“我没让你不管工作不管妈!”沈如雪指着行李箱,声音带着哭腔,“我己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,妈有人陪,你的工作也能暂时交给别人,就五天,我们就去五天,难道这五天没有你,公司就会倒闭吗?”
“沈如雪!”季林俊提高了音量,“你能不能成熟一点?工作不是说交就能交的,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?你只想着自己要玩,有没有考虑过实际情况?”
“我不成熟?”沈如雪愣了一下,随即眼泪掉了下来,“我每天在家照顾孩子、打理家务,把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,让你没有后顾之忧,你现在说我不成熟?季林俊,我只是想去一个我向往了很久的地方,想跟你一起,这很过分吗?”
客厅里陷入了沉默,只有沈如雪压抑的抽泣声。季林俊看着她通红的眼睛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难受得厉害。他想起结婚那年,沈如雪穿着白色的婚纱,笑着跟他说,以后想去桂林看山水,想去三亚看海,想去敦煌看沙漠。那时候他握着她的手,说一定会一一实现。可这几年,他好像总是在忙,忙着升职,忙着赚钱,把那些承诺都抛到了脑后。
他走过去,想伸手抱她,却被沈如雪躲开了。“你别碰我,”她吸了吸鼻子,语气坚定,“我己经订好了下周三的机票,酒店也付了定金,退不了了。你要是不愿意去,我就自己去。”
“你自己去?”季林俊皱起眉,“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,我怎么放心?那边山路多,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?”
“我能有什么事?”沈如雪擦干眼泪,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,“我又不是小孩子,会照顾好自己。你要是不想去,就留在家里上班,顺便陪妈做理疗。”
季林俊看着她决绝的样子,心里又气又急。他知道沈如雪这次是认真的,她憋了太久,早就想出去走走了。可他这边的工作确实离不开,季度复盘至关重要,一旦出了差错,不仅影响他自己,还会连累整个部门的同事。
“如雪,你再等等,好不好?”他放软了语气,试图说服她,“就等一个月,等我把季度复盘做完,咱们再去广西,到时候我给你当导游,带你吃遍当地的美食,好不好?”
“我不等了。”沈如雪摇了摇头,重新蹲下身整理行李箱,“季林俊,我己经等了三年了,我不想再等了。这次的机票和酒店我己经付了钱,退不了,你要是不去,我就自己去。”
季林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,心里五味杂陈。他知道自己亏欠沈如雪太多,这些年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,却很少有自己的时间。可工作上的事情他又不能不管,一边是家庭,一边是工作,他夹在中间,左右为难。
“你真的要自己去?”他走到她身边,声音低沉。
沈如雪没有抬头,继续整理着箱子里的东西:“嗯。”
“那你注意安全,每天给我打个电话。”季林俊沉默了很久,终于妥协了。他知道自己拗不过沈如雪,也知道她确实需要放松一下。
沈如雪整理行李的动作顿了一下,眼眶又红了,但这次她没有掉眼泪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季林俊看着她,心里充满了愧疚。他走到沙发边坐下,拿起手机,开始给副手发消息,交代季度复盘的事情。他决定,等沈如雪从广西回来,他就休个年假,带她和孩子一起去旅游,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。
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,客厅里只剩下沈如雪整理行李的细微声响。灯光下,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,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。季林俊知道,这次广西之行,对沈如雪来说,不仅仅是一次旅行,更是一次对自由和梦想的追逐。而他,能做的,只有支持她,并且在她回来后,给她更多的陪伴和关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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