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漫过门框时，陈雪的指尖在座位表边缘洇出浅痕——这是第三次确认了。她和秦羽的名字并排挨着，中间隔着条窄窄的过道，像初中物理课本里那两个并联电阻的插图，铜丝各自延伸，却在隐秘处紧紧相连。
秦羽来得早，胳膊肘抵着桌沿，铅笔在草稿本上沙沙游走。听见脚步声，他猛地把本子往前推，纸页上的卡通人物还带着未干的铅痕：扎马尾的女孩举着“物理”木牌，虎牙男孩手里的橘子糖，糖霜纹路被画得晶晶亮，像撒了层细盐。
“同桌，多指教啊。”他笑起来时虎牙尖尖的，桌肚里突然滚出个东西，金属笔帽撞在桌腿上叮地一声——是支新钢笔，笔帽嵌着的星星比初三那年送她的那支更，光线下晃得人眼晕。“开学礼，”他下巴朝本子抬了抬，“以后刷题可别被我甩太远。”
陈雪把钢笔塞进笔袋，指腹蹭过钥匙串上磨亮的铜丝，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——像去年盛夏他递来的绿豆冰棒，包装纸沾着的水珠，也是这样沁进掌心的。窗外的玉兰树晃了晃，一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她摊开的练习册封面上，叶脉清晰得像道刚解出的受力分析图。
第一堂物理课，粉笔在黑板上绕出密集的磁感线，底下的唏嘘声像被戳破的气球。陈雪正盯着那道电磁场题皱眉，一张纸条悄无声息地滑过来。笔尖带点飞白的字迹写着：“试试左手定则，磁感线记得穿掌心。”末尾画着个举着“加油”木牌的小人，跳得马尾都歪了。
她抬头时，正撞见秦羽转过来的目光。两人没说话，却像同时算出了最后一个等式，眼角眉梢都浮着默契的笑。阳光斜斜切进教室，在摊开的课本上织出交叠的影子，像初三错题本里那些缠绕的箭头，绕着同一个解，缠得更紧了些。
午休的铃声刚落，秦羽就从书包里拎出个粉色保温盒。掀开盖子的瞬间，草莓的甜香漫过来，带着点牛奶的温气。“我妈说多吃这个，脑子转得比公式还快。”他挑了颗最红的放进她手心，草莓蒂上的细绒毛蹭得她掌心生痒，自己抓起颗小的塞进嘴里，“下午物理周测，慌不？”
“你画的重点贴了满书，慌什么。”陈雪咬下去时，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。秦羽的手突然伸过来，指腹擦过她唇角的瞬间，像有电流顺着皮肤窜上去——等她怔过神，他己经转回去假装翻书，耳根却红得像被阳光烤过的草莓。
周测卷发下来时，陈雪盯着两张几乎一样的错题，忍不住笑出了声。秦羽立刻凑过来，胳膊肘撞得她胳膊发麻：“欸！老师给你画了两个笑脸！”他指尖点着她卷子上的红批注，语气里的雀跃，比自己拿了满分还亮。
夕阳把教室染成蜜色时，陈雪收拾书包的手顿了顿。秦羽的桌角有块浅浅的刻痕，夕阳斜斜扫过，才看清刻痕里积着的细尘——是个小小的“羽”，旁边紧挨着个“雪”，刻得那么轻，像怕被风一吹就散了的秘密。
走出教学楼，秦羽突然“呀”了一声，指尖捏着片玉兰花瓣跑回来。露水顺着花瓣边缘滚下来，滴在他手背上，洇出个小小的湿痕。“实验室后面的花开了，”他轻轻把花瓣夹进她摊开的物理书里，边缘的绒毛蹭过书页，簌簌地响，“以后每周三，给你带一片。”
晚风卷着操场的喧嚣过来，篮球撞地的咚咚声里，混着远处的笑闹。陈雪捏着那本夹着花瓣的书，掌心的温度漫过书脊，比去年夏天那支绿豆冰棒，烫得更沉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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