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午后，阳光裹着点桂花的甜香，斜斜漫进物理实验室。陈雪蹲在器材柜前，指尖在贴着标签的电阻盒上滑过，塑料外壳的凉意蹭过指腹时，突然触到个熟悉的弧度——是那枚铜丝钥匙，被透明胶带固定在柜门内侧，胶带边缘卷了点毛边。钥匙环上串着的玉兰花瓣早干透了，却还保持着舒展的弧度，纹路像被阳光熨过，清晰得能数出脉络。
“找到没？”秦羽抱着实验册走过来，校服袖口卷到小臂，露出的手腕上，那道烫疤浅得像片褪色的云。初三那次接电线，他手被烫得红了一片，她举着碘伏棉签追他，棉签上的药水晃出小水珠，在走廊瓷砖上洇出星星点点的黄。
他伸手取下钥匙，塞进她手心时，铜丝的温度顺着指缝漫上来——像三年前那个夏天，他攥着这把钥匙跑过来，掌心的汗湿混着阳光，也是这样暖烘烘的。实验台上的小灯泡突然亮了，暖黄的光在他颤动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，像初中课本里“光的首线传播”插图，连尘埃都在光柱里跳着清晰的轨迹。
今天做伏安法测电阻，秦羽捏着导线连接电路，陈雪在旁边摊开记录本。最后一根导线接稳的瞬间，电流表的指针突然剧烈摆起来，像被惊飞的麻雀，在表盘上撞出细碎的颤音。
“量程错了。”陈雪伸手去调旋钮，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。两人同时缩回手，空气里却像有电流滋滋窜过，比实验台的导线更烫，沿着皮肤往心里钻。
重新调试后，指针稳稳停在2.5安。秦羽盯着表盘笑起来，虎牙尖在光里闪了闪：“你看，就像我们俩——稍微调调位置，总能对上频率。”
窗外的玉兰树落尽了叶子，光秃秃的枝桠在蓝天上画着疏朗的线，像被擦淡的铅笔稿。陈雪低头画电路图时，秦羽的笔尖突然凑过来，在她画的电源符号旁添了个小太阳，铅笔涂得毛茸茸的。“这样才对，”他指尖点了点那个太阳，“你画的电路，总像藏着光。”
下课铃撞碎实验室的安静时，夕阳正斜斜切进来，把两人的影子在地板上拉得老长。交叠的地方融成一片，像被电路连通的两个节点，终于拼成完整的回路。陈雪收拾东西时，瞥见秦羽的实验报告背面——铅笔涂出两只交握的手，导线从指尖绕出来，缠成螺旋状，最后连向一颗涂得亮晶晶的星星，星星边缘还画了圈光晕。
“明天要降温。”秦羽突然从书包里翻出条围巾，灰蓝色的毛线，和他脖子上那条纹路一模一样，毛线的绒毛蹭得人手心发痒。“我妈织了两条，说同桌也得保暖。”
陈雪往脖子上绕时，他伸手帮她系结，指尖擦过她耳垂的瞬间，像有微电流顺着耳廓爬上去。等她回神，结己经系得整整齐齐，他的指腹还停在围巾边缘，自己的耳朵却红得比夕阳还深。
走出实验楼，风卷着枯叶滚过台阶，沙沙声里裹着点凉意。秦羽突然停下脚步，指着天边：“你看东边那朵云，像不像初二那次，我们第一次接对的串联电路？导线弯弯绕绕，最后把两个灯泡都点亮了。”
陈雪抬头，火烧云正沿着天际线铺展，橘红色的纹路真像导线，把两颗挨得极近的亮星连在一起。她攥紧脖子上的围巾，那团暖意在颈间慢慢散开，比实验室里最亮的灯泡更沉，更熨帖，像把整个深秋的温柔，都裹进了毛线的纹路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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