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的阳光带着点脆生生的暖，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，在摊开的物理课本上投下长方形的光斑。陈雪正对着透镜成像规律图皱眉，指尖在“物距”“像距”的公式间划来划去，像在丈量一段说不清的距离。
“又卡壳了？”秦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，带着点橘子糖的甜气。他刚从外面进来，校服口袋鼓鼓的，露出半片玉兰花瓣的白。
陈雪把课本往他那边推了推：“你看这道题，蜡烛离透镜20cm，焦距10cm，成的像居然和物体等大。”
秦羽俯身时，额前的碎发扫过书页，带起一阵极轻的风。“这是二倍焦距处，”他用指尖点着透镜示意图，“物距等于二倍焦距时，像距也等于二倍焦距，成倒立等大的实像。”他突然抬眼，睫毛在光斑里投下细影，“就像现在，你离我这么近，我看你，也和你看我一样清楚。”
陈雪的耳尖腾地热了，假装翻书时，指尖碰到夹在里面的玉兰花瓣——是上周他送的，己经干透，叶脉在阳光下像镂空的蕾丝。她想起寒假实验报告里的并联电路，突然觉得此刻的阳光，倒像串联在两人之间的导线，把温度稳稳传了过来。
图书馆的管理员推着书车走过，金属车轮碾过地板的声音很轻。秦羽从口袋里掏出个小东西：是个用硬纸板做的简易针孔相机，盒盖上贴着层薄蜡纸。“物理老师教的，”他把相机递过来，“对着窗外看，能成倒立的像。”
陈雪举着相机对准窗外的玉兰树，蜡纸上果然映出倒着的花枝，花瓣的纹路清晰得像印上去的。“真神奇，”她转头想递给他，却撞进他的目光里——他根本没看相机，视线正落在她捏着相机的手上，睫毛颤动的频率，像秒表跳动的指针。
“光沿首线传播嘛。”秦羽接过相机时，指尖不小心蹭过她的掌心，像有粒小火星落进去，瞬间燎原。他低头调针孔大小时，喉结动了动，“其实……还有种成像叫虚像，比如放大镜看东西，像在物体同侧，摸不着，却真实存在。”
陈雪突然想起上周在实验室，他手背上的碘伏痕迹还没褪尽，她帮他涂药时，他盯着她的发顶说“焦距刚好”。此刻阳光穿过他耳后的碎发，在衣领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像他总在草稿纸上画的小星星。
午饭时两人坐在图书馆外的长椅上，秦羽从书包里掏出保温盒，里面是切成小块的菠萝，浸在淡盐水里，晶亮得像琥珀。“我妈说春天吃这个防过敏，”他用牙签插了块递过来，“刚才透镜题，你是不是还没懂？”
陈雪嚼着菠萝点头，甜酸的汁水漫过舌尖。秦羽突然捡起根树枝，在地上画光路图：“你看，物体在一倍焦距内，放大镜就成正立放大的虚像，像和物在同侧——就像我们，不管离多近，目光总在同一个方向。”
树枝划过地面的沙沙声里，陈雪突然看见他画的光路图终点，标了个小小的“雪”字，被树枝刻得浅浅的，像怕被风吹走的秘密。
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阅览室，陈雪趴在桌上打盹，醒来时发现物理课本上多了幅画：一个女孩举着放大镜，镜片下的光斑里，藏着颗橘子糖，糖纸上画着两个并排的小人，头顶都顶着星星。
秦羽正趴在对面的桌上装睡，嘴角却微微翘着，睫毛上沾着的阳光，像撒了把金粉。陈雪悄悄把那页书折了个角，夹进书里的玉兰花瓣，不知何时被换成了片新的，带着点的香，像刚从枝头摘下来的春天。
闭馆铃响时，两人并肩走出图书馆，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，在地面上交叠又分开，像光路图里的折射光线。秦羽突然停下脚步，指着天边的晚霞：“你看那朵云，像不像凸透镜？把阳光折射成了彩色。”
陈雪抬头，火烧云果然像块巨大的透镜，把光分解成赤橙黄绿，最亮的那块光斑，刚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——她不知何时，己经握住了他拿着树枝的手。
风卷着玉兰花瓣飘过，秦羽的手指收紧了些，声音轻得像怕惊散光斑：“不管是实像虚像，我的焦距……总对着你这边。”
陈雪低头看着交握的手，树枝还夹在指缝间，地面上的光路图早己被风吹平，但那些关于焦距和像距的道理，却像春天的根须，悄悄扎进了心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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