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安十六年正月的祁山，被一层稀薄的紫色雾气笼罩。峡谷两侧的岩壁上，悬浮着无数半透明的人影，有的穿着蜀汉的铠甲，有的戴着曹魏的头盔，甚至还有几个骑着战马的身影正穿过彼此的身体——这些都是不同时空的北伐士兵，此刻因空间扭曲被强行叠印在同一处。雾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甜腥味，像是铁锈与草药混合的气息，吸入肺腑时带着细微的刺痛感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粒在肺泡里炸开。
“小心脚下。”诸葛亮的羽扇在雾中划出淡淡的光痕，他指着地面上交错的脚印，有的深陷积雪，有的却悬浮在半空，“这里的时空己经紊乱，前一秒可能是建兴六年，后一秒就是景耀五年。”他说话时，鬓角的白发在雾气中微微发亮，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，却在量子叠加的光影里呈现出奇异的透明感，仿佛能看见发根处新生的黑发——那是属于建安十二年的自己。
姜维握紧腰间的佩剑，剑身在雾中泛着冷光。三天前长江冰面战役结束后，他始终攥着那枚黑色的归航信标，信片的温度随着靠近祁山而逐渐升高，此刻己烫得几乎握不住。峡谷深处传来金戈交击的声响，却分不清是来自哪个年代的战场：时而有诸葛连弩的破空声，时而夹杂着现代步枪的轰鸣，最诡异的是，他甚至能听见自己景耀六年的怒吼，混杂在太和五年的魏军号角里，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和声。
“八阵图真的能打开时空裂隙？”姜维的目光落在前方一块突出的崖壁上，那里的岩石呈现出诡异的螺旋纹路，与铜雀台地宫的二维码图案如出一辙。他伸手触摸岩壁时，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——石面上的纹路竟在缓慢蠕动，像无数细小的蚯蚓在皮下穿行，接触到体温的瞬间，纹路交汇处亮起微弱的绿光，映出他掌心的生命线，与八阵图的“死门”完美重合。
诸葛亮展开随身携带的八阵图帛书，雾气中的人影突然剧烈晃动。帛书上的“生门”符号开始发光，与崖壁的螺旋纹路产生共鸣，岩壁上瞬间映出无数行军影像：有的是诸葛亮坐在轮椅上指挥攻城，轮椅的金属支架上还沾着五丈原的黄土；有的是姜维在帐中擦拭断箭，箭簇上的血迹尚未干涸，隐约能辨认出“成都”二字；甚至还有一个画面里，白发苍苍的刘禅正对着洛阳的方向叩拜，他的冠冕歪斜，露出的后颈上竟有与曹丕相同的二维码印记。
“这是……量子叠加态。”诸葛亮的指尖抚过帛书，那些影像突然加速流动，最终定格在建兴九年的祁山战场——马谡正站在街亭的断墙前，手中的令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，身后的魏军箭雨如蝗，却始终无法穿透那层薄薄的时空屏障。每支箭矢在接触屏障的瞬间都会分裂成两截，一截化作光点消散，另一截则反向射回，在魏军阵中激起混乱。
“他在重复死亡。”姜维的声音有些发颤。崖壁上的马谡影像每过一炷香就会被箭射中一次，身体化作光点消散，随即又在原地重组，重复着相同的动作，“就像被卡在齿轮里的零件。”他注意到马谡每次重组时，腰间的玉佩都会多一道裂纹，当裂纹布满整块玉佩时，影像就会剧烈晃动，仿佛即将彻底崩解——那是建兴九年真实发生过的细节，马谡临刑前，确实将祖传的玉佩摔成了十八瓣。
诸葛亮的羽扇突然指向峡谷东侧的隘口：“那里是时空节点的薄弱处。”他快步前行，紫色雾气在他身后自动分开，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，“八阵图的玄机不在阵法本身，而在它能与特定山脉的地脉共振——祁山的地磁异常，恰好能放大这种共振。”小径两侧的灌木上结着奇异的冰晶，冰晶里封存着不同时代的昆虫：有蜀汉时期的萤火虫，有现代的七星瓢虫，甚至还有一只覆盖着金属外壳的机械蜂，它们在冰晶中保持着振翅的姿态，翅膀的频率完全一致。
小径尽头的空地上，立着一块丈高的巨石，石面光滑如镜，却映照出与周围截然不同的景象：枯黄的野草间，散落着生锈的步枪弹壳，远处的山坡上，隐约可见现代雷达站的残骸。更诡异的是，石镜中的天空是纯粹的黑色，无数光点在其中缓慢移动，组成与八阵图完全一致的图案——那是23世纪的星空，北斗七星的位置被人工移动过，恰好对应着三国时期的七座重镇。
“这是……未来的祁山？”姜维蹲下身，捡起一枚弹壳，金属表面的刻字显示它产自2246年——正是23世纪量子病毒爆发的前一年。弹壳内部附着着一层淡绿色的薄膜，用指甲刮擦时会发出细微的电流声，薄膜上印着一行微型文字：“华夏军区第731防疫部队”。
巨石突然震颤起来，石面的影像开始扭曲。诸葛亮展开八阵图，将帛书平铺在石面上，那些红色的阵眼符号竟像活物般渗入岩石，在石面中央组成一个旋转的旋涡。漩涡中涌出刺骨的寒风，夹杂着不同时代的声音：有诸葛亮的咳嗽声，每声咳嗽都伴随着五丈原的烛火摇曳；有姜维的怒吼声，混杂着沓中屯田时的锄头撞击声；还有某种机械运转的嗡鸣，与铜雀台地宫的青铜罗盘启动时完全一致。
“裂隙要打开了。”诸葛亮的声音在风中微微发颤，他的手掌按在石面上，掌心突然浮现出一个绿色的符文——那是左慈道袍上的印记，此刻正与旋涡的边缘完美契合，“原型体说的没错，我们的印记能稳定空间结构。”符文浮现的瞬间，他的袖中掉出半块青铜令牌，与原型体后来拿出的那半块严丝合缝，令牌内侧刻着的“207”字样开始发光，与旋涡的转速逐渐同步。
姜维的归航信标突然从怀中飞出，悬浮在漩涡上方。芯片表面的黑色褪去，露出里面的银色线路，与八阵图的纹路组成完整的星图。峡谷两侧的岩壁开始渗出血红色的液体，那些半透明的人影发出凄厉的惨叫，身体被强行拉长，最终化作光带汇入旋涡。其中一个穿着曹魏铠甲的士兵在被吞噬前，突然挣脱时空的束缚，朝着姜维的方向扔来一物——那是半截断箭，箭杆上刻着“夏侯”二字，正是夏侯霸归蜀时折断的信物。
“这是系统的防御机制。”诸葛亮的脸色有些苍白，“它在阻止我们进入核心区域。”他的羽扇突然指向漩涡深处，那里隐约可见一座城市的轮廓，街道上的行人穿着23世纪的服装，却在说着三国时期的方言，一个卖报的小贩高声吆喝着：“快看今日要闻！蜀汉模拟器第207次轮回即将终结！”
旋涡中突然伸出无数只手，有的戴着铠甲，有的握着钢笔，甚至还有几只机械义肢，它们在空中胡乱抓挠，试图将靠近的人拖入裂隙。其中一只手的袖口绣着“汉”字，姜维认出那是自己在景耀六年穿的战袍，手腕处还有一道熟悉的伤疤——那是延熙十八年与邓艾交战时留下的，当时他差点被对方的长矛刺穿动脉。
“别碰它们！”诸葛亮用羽扇拨开一只抓来的手，那只手接触到扇骨的瞬间化作光点，“这些是被时空吞噬的亡魂，一旦被抓住，就会永远困在时间循环里。”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手臂，突然停在一只纤细的手上——那是黄月英的手，指甲缝里还沾着制作木牛流马时的木屑，二十年前她临终前，就是用这只手最后一次抚摸八阵图的帛书。
崖壁上的马谡影像突然停止了重复死亡，他的目光穿过时空屏障，首首看向姜维，嘴唇无声地开合着。姜维读懂了那个口型——“速去五丈原”。就在这时，马谡影像的胸口突然绽开一朵血花，这次的箭矢穿透了时空屏障，影像没有重组，而是化作无数血色蝴蝶，朝着五丈原的方向飞去，蝶翅上印着“街亭”二字，与诸葛亮后来在《出师表》中写下的笔迹完全一致。
归航信标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，将整个峡谷照得如同白昼。旋涡的转速骤然加快，中央浮现出一行绿色的代码：【时空裂隙稳定度78%，允许一人通过】。代码下方还有一行小字：【警告：穿越者将承担70%的时空反噬】。
诸葛亮将八阵图塞进姜维手中：“你带着帛书去五丈原，那里有打开系统核心的钥匙。”他的羽扇指向旋涡深处，“我会留在这里稳定裂隙，记住，无论看到什么，都不要怀疑自己的选择。”他说话时，鬓角的白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，脸上的皱纹逐渐舒展，显露出赤壁之战时的模样——时空反噬己经开始，他正在被拉回自己原本的时间线。
姜维还想说什么，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入旋涡。坠落的瞬间，他回头望去，只见诸葛亮的身影在紫色雾气中逐渐变得透明，崖壁上的所有影像突然同时敬礼，无论是蜀汉的士兵还是曹魏的将领，都朝着那个守护时空裂隙的身影低下了头。最不可思议的是，连石镜中23世纪的行人也停下脚步，对着虚空鞠躬，卖报小贩的吆喝声变成了清晰的汉语：“致敬最后的汉相！”
旋涡合拢的最后一刻，姜维听见诸葛亮的声音穿透时空传来：“汉祚虽衰，文脉不绝——切记！”这句话在不同的时空维度里回荡，化作建兴六年的北伐檄文，化作景耀五年的降书墨迹，最终化作23世纪历史课本上的铅字，被无数学生轻诵诵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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