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东水师的大营建在柴桑口的芦苇荡里。
姜维跟着鲁肃走进寨门时，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：连绵的水寨用铁索连接，战船首尾相接，帆樯如林，甲板上的士兵穿着黑色甲胄，手持长戟，目光锐利如鹰。与刘备的残部相比，这支军队透着一股久经战阵的肃杀之气。
“周都督正在中军大帐等你。”鲁肃引着他穿过寨道，低声叮嘱，“我家都督性子急，尤其对刘备军心存疑虑，姜公子说话需谨慎。”
姜维点头，目光却被寨墙边的一幕吸引：几个士兵正抬着担架匆匆走过，上面躺着的人盖着白布，露出的手背上布满红疹。他心里一沉——果然，江东水师也出现了疫病。
中军大帐里，周瑜穿着紫袍，腰悬佩剑，正对着地图沉思。他比姜维想象中年轻，面容俊朗，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。见姜维进来，只是抬了抬眼皮，语气冷淡：“你就是诸葛亮身边的那个书童？”
“在下姜维，见过都督。”
“听说你能预测疫病？”周瑜的手指敲击着案几，“还说曹操大军己染上此症？”
“是。”姜维不卑不亢，“不仅曹军，江东水师也需提防。”
“放肆！”帐下将领韩当怒喝，“我军将士身强体健，怎会染病？休要妖言惑众！”
周瑜抬手制止韩当，盯着姜维：“你有何凭据？”
“方才进寨时，见士兵抬着病患，症状与水蛊病相似。”姜维从容道，“若都督不信，可去军医帐查看，必有腹泻、发热、皮肤红疹者。”
周瑜的脸色微变。他昨日确实接到军医报告，说有十几个士兵染了怪病，只是尚未在意。“即便有疫病，又与你何干？”
“在下与家眷略通医术，或可一试。”姜维侧身让出身后的张清芷，“这位是张仲景先生的传人，擅治时疫。”
张清芷上前一步，拱手道：“民女张清芷，愿为江东将士尽绵薄之力。”
帐内一片哗然。让一个女子进中军大帐己是破例，竟还说要治病？韩当正要发作，鲁肃忙打圆场：“都督，不妨让张姑娘试试？若真能防治疫病，也是好事。”
周瑜沉吟片刻，对亲兵道：“带他们去军医帐。”
军医帐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排泄物的恶臭。十几个病患躺在草席上，呻吟不止，有的浑身抽搐，有的咳个不停，嘴角挂着血丝。老军医正拿着针筒，准备给一个士兵放血，见他们进来，皱眉道：“你们来做什么？”
“我有法子治他们。”张清芷放下药箱，打开一看，里面是酒精、硫磺、艾草和几包草药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老军医指着透明的酒精瓶，“看着像水，却有怪味。”
“这是烈酒提纯而成，可消毒。”姜维拿起一块棉布蘸了酒精，“先用这个擦拭病患的皮肤和衣物，再将他们移到通风的营帐，与健康士兵隔离。”
“胡闹！”老军医气得吹胡子瞪眼，“烈酒是用来驱寒的，怎能擦身子？隔离更是荒唐，将士同生共死，岂能弃之不顾？”
“若不隔离，病者只会越来越多。”姜维坚持道，“都督可派士兵看守，每日送药送饭，并非弃之不顾。”
正在争执时，帐外传来喧哗。黄盖被亲兵搀扶着走进来，他脸色蜡黄，咳嗽不止，手帕上己染了血迹。“周都督有令，让他们试试。”
老军医虽不情愿，却不敢违抗将令。姜维和张清芷立刻行动起来：指挥士兵将病患搬到新营帐，用酒精擦拭器物，在帐外点燃艾草消毒。忙到暮色西合时，总算安置妥当。
“这样真的有用吗？”鲁肃看着忙碌的药童，一脸担忧。
“三日后便知。”姜维望着暮色中的水寨，“若新染病者减少，便说明此法有效。”
接下来的三天，姜维和张清芷日夜守在疫帐。张清芷按父亲的医方调配汤药，姜维则监督消毒和隔离。起初，士兵们颇有怨言，说他们用“妖水”害人，甚至有人偷偷将酒精倒掉。首到第二天，原本要被抬进疫帐的两个士兵，因接触过消毒的器物，竟奇迹般地退了烧，众人才渐渐信服。
第三日清晨，老军医拿着账簿匆匆赶来，脸上满是震惊：“怪了！往日每日至少新增十几个病患，这三天竟只添了两个！”
消息很快传到中军大帐。周瑜正在与程普商议火攻之计，闻言停下笔：“当真？”
“千真万确！”亲兵回禀，“那姜公子还用烈酒给伤员清洗伤口，原本化脓的伤口竟开始愈合了。”
周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：“传他来见我。”
当夜，姜维走进中军大帐时，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。周瑜正独自饮酒，面前摆着两副碗筷。“坐。”
姜维在他对面坐下，不知这位都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“你那消毒之法，是何人所授？”周瑜给他斟了杯酒。
“家传的法子。”姜维举杯示意，却没敢喝。
“家传？”周瑜冷笑，“我听说，你还能预测风向？”
姜维心里一紧，知道正题来了。“只是略懂些观云望气之术。”
“哦？”周瑜放下酒杯，铺开一幅军事地图，“那你看看，几日后会有东风？”
地图上，赤壁的位置被红笔圈出。姜维的指尖划过那个熟悉的地名，想起史书上的记载，又想起张清芷说过的近期气象，沉吟道：“不出五日，必有东南风。”
周瑜的目光锐利如刀：“你倒说得笃定。若没有呢？”
“若没有，任凭都督处置。”姜维迎上他的目光，毫不退缩。
帐内沉默了片刻，只有烛火在跳动。周瑜突然笑了：“好！我便信你一次。若真有东风，我保你在江东衣食无忧。”他举起酒杯，“干了这杯。”
姜维犹豫了一下，举杯饮尽。酒液辛辣，灼烧着喉咙，却让他生出一股莫名的勇气。
离开中军大帐时，月光如水。姜维望着水寨里点点灯火，突然觉得，这场注定要燃烧的战役，似乎因为他的到来，正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偏离。而他不知道的是，在他身后的阴影里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将“烈酒消毒”的方法记在纸条上——那是阿三，曹操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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