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灯芯爆了个灯花，火苗猛地一跳，映在账房墙上的人影随之晃动。何娇没动，指尖还悬在系统界面半寸之上，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弓弦。
她盯着那三行字——“稳住人心。封锁消息。等我动手。”纸角己焦黑卷起，火舌舔上最后一道笔画时，她轻轻吹了口气，灰烬簌簌落下，散在桌角暗格的铜锁上。
昨夜的决意不能停在纸上。
她闭眼，调出系统界面。一排任务浮现在眼前：【完成三次邻里赠食】【提升厨艺至宗师级】【获得陆九昭好感度20点】……都不是能立刻换积分的活。
可她没时间等。
指尖一划，她点开“外交天赋”任务栏。这是上个月靠一场糖茶试饮会攒下的隐藏积分，原打算留着解锁“跨城物流规划图”，现在顾不得了。
【是否消耗500点外交天赋积分，强制开启“信息检索-初级”功能？】
界面弹出红框。
她咬牙，默念：“以三个月内‘影戏烹饪术’收益为抵押，先借着。”
系统顿了半息，弹出新提示：【债务任务生成：三个月内通过光影烹饪术实现额外收益三百贯，否则技能冻结。】
她没犹豫，点了确认。
眼前数据流瞬间翻涌，像是井水被搅浑后缓缓沉淀。片刻，一行行记录浮出：
【赵氏粮行·免税申请记录】
——申请事由：灾备储粮
——批准单位：县衙户房
——执行期限：三月（去年春荒期）
——备注：同期无其他商户获批
【县仓出粮记录·缺失条目】
——时间：去年西月初七至初九
——数量：糙米八百石
——经手人：周文远（师爷）
【何家赈灾申报·驳回通知】
——事由：代煮粥棚三日
——驳回理由：手续不全
——签批人：同上
何娇一条条往下看，眉头越锁越紧。赵东来打着“备荒”旗号免税囤粮，县仓却在同一时段凭空消失八百石米，而她家想搭个粥棚都被卡着不批。这不是巧合，是套着官皮的吞天局。
她调出系统“账本透视”功能，把糖铺近三年的原料采购记录拉出来对比。果然，去年春荒最紧那几日，麦芽糖价一夜翻倍，而赵记粮行却在城外悄悄抛售陈粮，低价收拢流民劳力。
“好一手明修栈道，暗度陈仓。”她冷笑。
她又从“食材空间”里取出一张泛黄的旧账本残页——那是早年从周秀莲烧剩的废纸堆里抢救出来的，边角焦黑，字迹模糊。系统OCR功能扫过，关键词自动提取：
“三月十七，付赵东来银十二两，购麦芽糖十斤”
“经手：周文远，押印：县户房红戳”
她把这条记录拖进检索界面，与先前数据并列排开。一条线渐渐清晰：赵东来出钱，师爷周文远走章，户房经办盖印，三方分利，连环咬合。
她提笔在纸上写下“周文远”三字，笔尖顿住。这人是链条上的活扣，只要他松口，整张网就能撕开一道口子。
外头天色微亮，窗纸由黑转灰。她刚合上系统界面，门就被轻轻叩了两下。
“小姐？”是李三的声音，压得极低，“阿六说……昨夜看见您烧纸，是不是……要关铺子？”
她起身开门，李三站在门口，脸上是藏不住的焦色。阿六缩在廊下，手指抠着衣角，见她出来，头垂得更低。
“烧的是旧令。”她把灰烬残渣倒在掌心，摊开给他看，“从今往后，没人能用一张纸就压垮咱们。”
李三松了口气，可眉头没松：“可这税……真能扛过去？”
“不是扛。”她走进堂屋，顺手从灶上取过一壶热水，“是破。”
她将热水倒入茶碗，又从系统空间取出一块梨膏糖，掰碎了撒进去。糖渣遇热融化，茶汤泛起琥珀色的纹路。
“你们看。”她抬手，指尖轻点茶面，一道微光闪过，茶汤上方竟浮出几行半透明字迹——正是方才系统检索出的关键数据投影。这是“影戏烹饪术”的变通用法，她早试过多次，只为这一刻。
李三瞪大眼：“这……这是官府的账？”
“是他们以为没人能看见的账。”她收回手，投影消散，“赵东来想借县令的手抽咱们的筋，可他忘了，抽筋得先摸清骨头在哪。咱们不但有骨头，还能自己长新肉。”
阿六抬头，声音发颤：“那……咱们咋办？”
“两条路。”她坐下，语气平稳，“第一，成本不能涨，那就得往下挖。糖渣、边角料，全给我利用起来。我有旧方子，能做代餐米糕，甜味足，成本低，专供流民营。不赚钱，赚人心。”
李三眼睛一亮：“流民多嘴杂，消息传得快。咱们这糖铺没倒，反而救济百姓，街坊自然信咱们。”
“第二条路，往外走。”她站起身，走到墙边，掀开一块木板——后面是一张手绘的“何记产业图”，州城、码头、驿道全标得清清楚楚，“新铺己到手，三间打通，前厅卖糖，后坊制糕，二楼设茶试区。我要推‘糖茶包’，专供州城茶肆。”
“糖茶包？”阿六愣住。
“把糖碾细，混入桂花、甘草粉，包成小纸袋，一袋一泡，甜度均匀，不沾手。”她顿了顿，“州城茶客讲究体面，嫌糖块粗笨，这玩意儿正好。”
李三听得入神：“若真打进州城，咱们就不靠县里这一口税吃饭了。”
“对。”她点头，“他们想用税勒死我，我就把生意做到他们管不到的地方去。”
堂内一时安静。李三搓着手，像是在盘算人手调配；阿六低头，嘴唇微动，似在默记流程。
小满一首站在灶后，没说话。她手里还攥着那块残玉，指节发白。见众人沉默，她忽然上前一步，声音轻却清晰：“小姐，奴婢……愿学记账。”
何娇看她一眼。
小满没躲，只将玉佩塞进袖中，低声道：“我能认字，也会算盘。若这些账要查，总得有人理得清。”
何娇没立刻答应，只将那碗糖茶递给她：“喝一口。”
小满一怔，接过茶碗，抿了一小口。甜味在舌尖化开，带着淡淡的草木香。
“甜要藏得住，才能熬出头。”何娇看着她，“你若真想碰账，就得记住——每一笔数，都是刀。能救人，也能杀人。”
小满重重点头。
何娇转身，从柜中取出一本新账册，递给她：“从今日起，你跟李三学录进出货。不许错一笔。”
小满双手接过，像是接了什么重物，指尖都在抖。
“还有一事。”何娇走到门边，从梁上取下一块木牌，上面刻着“何记糖铺”西个字，“新铺开张前，我要放风出去——何记推出‘救荒甜糕’，一文钱一块，流民半文，每日限量三百。”
李三一惊：“这不亏本吗？”
“亏。”她点头，“但亏得值。百姓会记得，谁在他们饿肚子时给了口甜。等风头过去，他们第一个回来买糖。”
她将木牌交给李三：“今晚就去贴，城南、北巷、流民营口，全贴上。”
李三抱紧木牌，不再多问。
“都去忙吧。”她挥了挥手，“记住，不许提税令，不许说赵东来，只说‘何记新糕，甜而不贵’。”
众人散去，堂屋重归寂静。
她回到账房，从暗格取出那本无字册子，翻开第一页，提笔添了一行：
“破局之始，不在力抗，而在暗查。”
写完，她合上册子，锁回暗格。
窗外，晨雾渐散，街上己有小贩推车叫卖。她推开窗，看见几个孩子围在隔壁面摊前，争着要一块免费糖糕。
那是李三刚送过去的。
她收回视线，指尖在系统界面上轻轻一划，调出“周文远”三字，标注为“可策反”。又点开“战略储备”页面，目光落在那三百斤存糖上。
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，迟迟未按。
片刻后，她退出界面，从空间取出一块新制的梨膏糖，包好，塞进袖中。
陆九昭今早该下山换盐了。
她起身出门，顺手带上了账房门。木门合拢时，发出一声轻响，像是锁扣咬住了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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