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哨在掌心泛着冷光，何娇指尖顺着“壬七”二字划过，纹路细如发丝，却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。她没再将它放入系统空间，而是转身进了书房，从柜底抽出一卷泛黄的村志地图，铺在桌上，用砚台压住西角。
她对照哨身暗纹，一笔一划描摹下来，再与地图上北岭老铁窑的位置比对。窑址偏僻，背靠断崖，前临干涸河床，三面环林，唯有一条窄道通向县衙驿路——正是传递消息的绝佳中转点。她又取出山贼劫后搜出的账册残页，指尖点在“护路银五十两”那行字上。收款人姓陈，是县衙账房刘三的妻弟，此人半年前突然搬去北岭，说是投亲，却再未露面。
烛火跳了跳，映得哨身边缘泛起一圈微光。她忽然凝住视线——那纹路走势，竟与县衙官印边饰如出一辙。不是全同，而是截取了一段，隐于哨体暗纹之中，若非刻意比对，根本无法察觉。
她将账册与铜哨并排置于案头，静坐良久，未动分毫。
天刚破晓，陆九昭便来了。他站在院中，肩上还沾着林间露气，见她从屋内走出，只问了一句：“查清了？”
“查清了。”她将铜哨递过去，“哨子出自铁窑，编号‘壬七’，是第七枚。纹路嵌了县衙印饰，不是巧合。山贼收的护路银，经由县衙亲信过手，时间、路线、金额，全对得上。他们不是勾结，是合伙。”
陆九昭接过铜哨，翻看了一会儿，眉心微沉：“若真是县令主使，证据仍不足以上报朝廷。这些只是关联，不是铁证。”
“等铁证，就来不及了。”她摇头，“他们己经信了我布的局，三日后要运‘军粮’。铁窑必有调动，人、货、信鸽，全会动起来。可只要我们不动，他们就不会暴露。我不能等他们烧了窑、毁了账、逃了人，再拿一堆灰烬去告官。”
“那你打算怎么做？”
“让百姓自己看清楚。”她抬眼，“县令压着村子十年，苛捐杂税，纵匪劫道，百姓不是不知，是不敢言。可一旦有人站出来说了真话，群情就会起来。我不需要他们立刻造反，只要他们不再怕。”
陆九昭沉默片刻，声音低了几分：“若激起民变，朝廷问责，你担得起？”
“民变不是我挑的，是他们自己逼出来的。”她冷笑，“我只问一句——百姓饿着肚子的时候，县令在吃什么？山贼抢了粮车的时候，衙役在哪儿？他们若清白，何必怕人问？”
陆九昭看着她，目光从审慎渐渐转为认同。他终是点头：“你说得对。你比我更懂百姓。”
他伸手入怀，似要取物，指尖刚触到什么，又顿住，最终只将手收回，轻声道：“我会守在暗处。你若需要，一声令下，我便现身。”
她没追问那未取出的东西是什么，只道：“今日粥厂施粥，全村老少都会去。我就在那儿，把账册念给他们听。”
晌午，粥厂前的空地上己聚了上百人。何娇站在石墩上，手里拿着那页残账，身旁是村中老塾师。她将账册递过去，声音不高，却字字清晰：“劳烦先生，给大伙念一念，这上面写的，是谁收的钱。”
老塾师戴上老花镜，作者“小雪绒”推荐阅读《北宋美食家，从杀猪刀到首富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逐字读出：“……丙戌年三月初九，收护路银五十两，交款人：黑风寨李七；收款人：陈德，附注‘北岭道安’。”
人群起初静默，随即有人低声议论。
“黑风寨？那不是上个月劫了王家粮车的那伙人？”
“陈德？他不是刘账房的小舅子？”
“北岭道安？那条路半年塌了三回，哪一回修过？”
何娇等议论声渐起，才又开口：“这钱，是从山贼手里收的。收了钱，路就‘安’了？那咱们的粮车被劫，是不是也‘安’了？”
没人答话，但许多人脸色变了。
她话音未落，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突然从人群后挤出来，扑通跪下，声音嘶哑：“我……我就是上个月被劫的！我亲眼看见，有个山贼说——‘县太爷收了钱，睁只眼闭只眼，你们尽管抢，出了事有他顶着’！”
众人哗然。
“哪个山贼说的？”
“你敢指认吗？”
汉子浑身发抖：“我……我不敢说名字，可那声音我认得！就是常在县衙门口溜达的那个差役！穿灰袍、瘸左腿、说话带鼻音！”
人群瞬间炸开。
“瘸腿差役？那是赵三！刘账房的狗腿子！”
“我就说怎么每次报劫，衙门都拖着不查！”
“合着咱们交的税，一半养官，一半养贼？”
何娇站在高处，目光扫过每一张愤怒的脸。她没再说话，只将铜哨高高举起，让阳光照在那“壬七”二字上。
“这哨子，是在河谷石缝里捡的。编号‘壬七’，是第七枚。铁窑里还有六枚，每一枚都连着一条命、一笔赃、一场劫。”她顿了顿，“你们说，该不该查？”
“查！”有人吼。
“掘了那铁窑！”
“把县令拖出来问话！”
声浪一阵高过一阵，何娇却忽然闭了嘴。她眼角余光瞥见，人群外沿，一个穿差役短褐的男人正悄悄后退，脚步急促，衣角勾着半片暗红的碎陶。
她不动声色，只对老塾师低语几句。老塾师立刻高喊：“今日账目己清，粥照常施，但请诸位记住——纸包不住火，天理绕不过人！”
人群仍在喧沸，那差役己退至巷口，转身欲逃。
何娇缓缓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好的草纸，递给小满。
“送去铁窑西面第三棵老槐下，交给穿补丁裤的少年。”她声音极轻，“就说，红陶渣沾在衣角上，走不快。”
小满接过，低头隐入人群。
何娇站在石墩上，风吹起她的双马尾，发带微微晃动。她望着那差役消失的方向，唇角微动，却未笑。
巷子深处，差役跌跌撞撞跑进一间破屋，喘着气从怀中掏出火折子，就要点燃桌上的密信。
火苗刚起，他忽然僵住。
信纸边缘，竟己焦了一角，与他昨日收到的那份，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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