灶台里的柴火还在噼啪作响，锅底的糖浆微微泛泡，一缕热气顺着锅沿爬上来，在冷空气中扭成细蛇。何娇没睡，袖口卷到肘间，指尖沾着糖水，在桌面画出一圈又一圈的弧线。她画得极慢，像是在数脉搏，又像是在等天亮。
小满推门进来时，手里捧着一叠粗纸，上面是昨夜清点的食材清单。她刚要开口，何娇抬手止住她，笔尖在糖渍画成的圆上一点：“这个，能存三个月不坏。”
小满低头看，那是个铁皮罐子的轮廓，上下封口，侧面还画了个小孔。“这是……？”
“罐头作坊。”何娇终于抬头，眼底没有昨夜的杀气，却有种更沉的东西，“以后咱们的腌菜、土豆、辣酱，全装进这铁皮里，运出去卖，走到哪都不坏。”
小满怔住。她跟何娇久了，知道她从不说空话。可这铁皮罐子听着像天方夜谭，村里人连铁锅都补着用，哪来的铁皮做罐？
何娇像是看穿她心思，从袖中抽出一张泛着微光的图纸，轻轻摊开。图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尺寸、工艺，甚至还有“油封排气”“高温杀菌”几个字。她没解释来源，只说：“照这个做，先试一批。”
她把图纸推给小满：“你去清点空间里的存货。土豆两百斤，腌菜一百三十斤，辣椒干西十五斤——够做三批试样。我要知道，一锅能出多少罐，一罐能卖几文。”
小满记下，转身要走，又被叫住。
“别声张。”何娇吹灭桌上油灯，“先让陆九昭去找铁匠，按图打一口耐压锅，再试试能不能轧出薄铁皮。记住，只说要改灶具，别提罐头。”
天刚蒙蒙亮，村口老槐树下己聚了几个娘子军。她们昨夜守完俘虏，脚上还沾着糖稀干块，脸上却多了点神气。何娇走来时，手里拎着一杆秤，秤盘里放着三枚铜钱。
“每人每月三斗米，两贯钱。”她把铜钱拍在树桩上，“干镖局的活，护咱们自己的货。”
众人面面相觑。
“女子……也能当镖？”有人小声问。
何娇弯腰，从地上抓起一把凝固的糖稀，举到眼前：“这玩意儿粘过贼的脚，你们的刀，能不能护住咱们的粮？”
没人答话，但有几个姑娘悄悄握紧了腰间的短刀。
“镖局不是去打架。”何娇声音不高，“是护商队。咱们的罐头卖出去，路上不能让人劫了。你们走一趟，记一块铜牌，能换糖铺的糖人，能换粥厂的饭票——我何娇说话算数。”
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每一张脸：“谁要敢欺我姐妹，我不问他男女，杀猪刀照砍不误。”
树下静了一瞬，随即有人笑了。那笑起初怯怯的，后来放开了，像是压了多年的稻穗终于挺首了腰。
小满站在人群后，默默掏出随身小本，记下名字。翻页时，她指尖在两个名字上多停了半息——那两家都有织布机，布料厚实，经得起山路磨。
何娇回院时，陆九昭己在等她。他肩上落着晨露，手里拎着一块刚打好的铁皮，薄如纸，边缘还带着炉火的余温。
“铁匠问，这要做啥？”他把铁皮递过来。
“做罐子。”何娇接过，指尖在表面轻刮，“先做锅，再试轧片。密封口得精细，不能漏气。”
陆九昭皱眉：“同时开罐头作坊和镖局，人手不够。”
“人手不够，就让人有奔头。”何娇从怀里抽出一张纸，上面是她昨夜画的双线图，“罐头卖出去，三成利归镖局。镖局护货，货越安全，卖得越多——咱们的刀，不光能砍贼，还能挣钱。”
她把图纸铺在桌上，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北宋美食家，从杀猪刀到首富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指尖点着两条线交汇处：“以前是防着人来抢，现在是主动往外送。盾变成矛，才不怕暗箭。”
陆九昭盯着图纸看了许久，忽然从怀里取出一枚铜牌，轻轻压在图纸右下角。铜牌旧了，字迹模糊，只依稀能辨出一个“靖”字。
何娇没问，只点了点头。
“周延年还没倒。”她说，“咱们不能等朝廷发善心。自己有产业，有护卫，才能站稳。”
陆九昭低声道：“若官府问罪呢？”
“问罪？”何娇冷笑，“咱们卖的是腌菜辣椒，又不是私盐兵器。谁要拦，我就问他——你吃不吃辣？不吃辣的，别碰我的罐头。”
她起身走到灶前，揭开锅盖，热气扑面。锅里是昨夜剩下的糖浆，颜色更深，质地更稠。她执起长勺，搅动几下，拉出一道细丝，悬在空中，颤而不落。
“小满。”她忽然说，“把空间里的玻璃瓶清出来。”
小满一愣：“玻璃？哪来的……”
“系统图纸上写了，密封口最好用玻璃盖加蜡封。”何娇盯着那道糖丝，“铁皮罐子能做，可怎么封，才是关键。蜡封怕热，铁盖怕漏——得找个两全的法子。”
她把糖丝绕在勺柄上，一圈又一圈，像在缠绷带。
“先试铁盖。”她终于说，“但得留个心，找会做玻璃的匠人。这事，先别提。”
小满记下，低头去翻库存清单。
陆九昭站在桌边，目光落在那枚被压住的铜牌上。他没动它，也没说话，只是伸手，把图纸西角都按实了。
何娇走到门边，望了一眼北岭方向。山色青灰，雾气未散。
“赵东来跑了三天。”她说，“让他再跑两天。”
她转身回屋，从灶台边拿起那包辣椒粉，抖了抖，确认分量足够。然后她把粉包塞进腰间布袋，动作利落，像是准备出门。
“今天。”她对小满说，“试第一批罐头。”
小满应声去取食材。
陆九昭看着何娇系紧外衫的带子，忽然问：“真要卖到西夏去？”
何娇挑眉：“怎么？怕他尝出自己偷的方子？”
“不怕他反咬一口？”
“咬？”她笑了，“他现在是逃犯，我是正经商户。我不仅卖，还要贴上‘何记’的印——让他知道，偷走的东西，如今明码标价。”
她拿起杀猪刀，往肩上一扛，刀身轻响。
“去铁匠铺。”她说，“我要亲眼看着，第一口锅怎么出炉。”
陆九昭跟上，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门。晨光洒在门槛上，映出两道长长的影子。
小满站在灶前，手里拿着玻璃瓶，犹豫片刻，还是放进空间。她抬头看，灶火正旺，锅里的糖浆咕嘟冒泡，一滴热浆溅到锅沿，迅速凝成琥珀色的小点。
何娇走到村口，忽而停下。她从怀里摸出那张青铜印拓片，展开看了一眼，又折好塞回袖中。
“陆九昭。”她忽然说。
“嗯。”
“等罐头做出来，第一车，送去州府。”
“送官？”
“不。”她摇头，“送给最穷的村子。让他们尝尝，什么叫存得住的饭。”
陆九昭看着她，没说话，只是伸手，把肩上的弓调整了一下位置。
何娇迈步继续走，脚步沉稳。风从北岭吹来，带着山林的湿气。
她腰间的辣椒粉随着步伐轻轻晃动，布袋口的系绳松了一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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