启明谷的晨雾还未散尽，石崽己站在谷口的老槐树下。他怀里抱着醒石，表面还沾着昨夜雪水的，青白色的纹路在晨光里泛着淡金。阿灼背着弓箭站在他身旁，腰间的“火”字符木牌与牧云澜留下的那块如出一辙，只是边缘多了几道新刻的划痕——是他在南边废墟里用石刀补的。
“石崽哥。”石芽举着个粗布包跑过来，发辫上的银铃铛叮铃作响，“阿暖非让我给你带这个。”她掀开布角，露出半块烤得焦脆的薯干，“她说这是‘出发薯’，吃了能走更远的路。”
石崽接过薯干，咬了一口。外皮焦香，内里绵软，甜意顺着喉咙漫开。他抬头看向符阵方向，族人们正挤在光墙前挥手——草叶踮脚举着醒石的复制品，石虎扛着刻“归”字的木牌，连阿暖都抱着白狐挤在人群里，小脸冻得通红却笑得灿烂。
“走了。”阿灼拍了拍他的肩，声音带着南方的软腔，“星陨阁的废墟我熟，跟着我，保准没错。”
两人沿着雪线往南走。阿灼的鹿皮靴踩在雪上，发出细碎的“咯吱”声，比石崽的兽皮靴轻得多。他指着远处的山影：“看见那座尖峰没？星陨阁就在峰脚下，以前是南边最大的符文圣地，比启明谷的符阵还大三倍。”
“婆婆说过，她年轻时去过星陨阁。”石崽摸了摸怀里的碎玉，“她说那里的符文会‘唱歌’，每个字符都藏着故事。”
“可不是？”阿灼笑了，“我阿爹是星陨阁的守阁人。他常说，符文不是死的，是古人用命刻的‘信’。可惜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喉结动了动，“三个月前腐渊黑潮淹了阁楼，阿爹为了护住核心的醒石，被卷进了暗渊。”
石崽的心沉了沉。他能感觉到，阿灼说起阿爹时，指尖在弓箭上轻轻，那是紧张，也是怀念。
越往南走，雪线退得越明显。山脚下的阔叶林里，枯枝上挂着冰棱，却也能看见几株嫩绿的芽苗——和东边雪地里的醒石芽苗一模一样。
“到了。”阿灼突然停步。
石崽抬头，眼前的景象让他屏住了呼吸。
星陨阁的残垣断壁矗立在山谷中央，曾经高耸的塔楼只剩半截石柱，刻着符文的石墙东倒西歪，却被新生的藤蔓缠住，绿芽正从裂缝里钻出来。最显眼的是阁顶的星陨台——圆形的石台上，一块青白色的石头悬浮在半空，表面流转着和醒石一样的纹路，只是颜色更浅，像被水洗过的月光。
“那就是星陨核心。”阿灼的声音发颤，“阿爹说，它是‘天的眼睛’，能照见符文的真谛。”
石崽刚要上前，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。他猛地转身，看见三株黑色的花从雪地里钻出来，花瓣像腐烂的肉，正渗着暗红的血。更骇人的是，每朵花的中心都嵌着颗暗紫色的晶核，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跳动。
“腐渊的花！”阿灼拉满弓弦，“它们跟着我们！”
石崽迅速将醒石放在地上。青白色的光从石头里涌出，像涟漪般扩散。黑色的花被光照到，立刻蜷缩起来，晶核“啪”地裂开，溅出黑血。
“快走！”石崽拽着阿灼往星陨台跑，“它们怕醒石的光！”
两人刚踏上星陨台的台阶，腐渊的花突然疯狂生长。黑色的藤蔓从地下钻出来，缠住石崽的脚踝，将他往回拖。阿灼的张弓射出一箭，箭头裹着醒石的碎片，精准地刺中最近的藤蔓——藤蔓发出刺耳的尖叫，瞬间枯萎。
“石崽哥！”阿灼冲过来，用骨刀砍断缠住石崽的藤蔓，“你没事吧？”
石崽摇头，目光却死死盯着星陨核心。他发现，悬浮的青白色石头表面，正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字迹——“归墟有信，星陨为引”。
“阿灼，你看！”他指着字迹，“这是……婆婆的字迹！”
阿灼凑近一看，瞳孔骤缩：“和我阿爹笔记里的一模一样！他说星陨阁的核心藏着‘回家的路’，原来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星陨核心突然剧烈震颤。青白色的光暴涨，将整座星陨台照得透亮。石崽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核心里钻出来，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——是段记忆，清晰的、温暖的，属于牧云澜的。
画面里，牧云澜站在星陨台上，怀里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。她仰头望着悬浮的星陨核心，眼里含着泪：“阿烬，娘把你送到这儿，是为了等你长大。腐渊的‘归墟’在北边，星陨阁的‘星陨’在南边，它们本是一体两面……”
“娘，什么是归墟？”婴儿的声音软糯。
“归墟是腐渊的源头，是所有黑暗的起点。”牧云澜摸了摸婴儿的脸，“但星陨是光明的种子，是你娘用命换来的。等你学会刻‘归’字，学会用星陨的力量，就能……”
画面突然扭曲。腐渊的黑潮涌进星陨阁，牧云澜将婴儿塞进石墙的暗格里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黑潮。她的血溅在星陨核心上，发出刺目的红光，核心表面的字迹被染成暗紫——“归墟有信，星陨为引，以血为契，破妄显真”。
“阿烬！”牧云澜的声音破碎，“记住，星陨不是武器，是……”
“是希望。”石崽喃喃道。
他猛地睁开眼，发现自己跪在星陨台上，阿灼正扶着他的肩膀。星陨核心的光己经褪去，露出里面嵌着的半块玉珏——和牧云澜留下的碎玉一模一样，只是另一块。
“原来……”石崽的声音发颤，“婆婆把我送到启明谷，是为了让我找到星陨阁的星陨核心。她用命换了两块玉珏，一块给我，一块藏在星陨阁……”
“是为了破‘归墟’。”阿灼接口。他从怀里掏出块碎玉，正是昨夜在南边废墟里捡到的，“我阿爹说，星陨核心需要两块玉珏共鸣，才能彻底净化腐渊的归墟之力。”
石崽接过阿灼的碎玉。两块玉珏在他掌心相触，发出清越的鸣响。他能感觉到，玉珏里残留着牧云澜的温度，还有阿灼阿爹的血意——那是两个素未谋面的人，用生命为他和启明谷铺的路。
“石崽！”
山脚下传来呼喊。石芽举着火把跑过来，身后跟着族人。他们的衣服上沾着雪，脸上却挂着笑：“我们收到阿灼的信号，知道你们在这儿！”
石崽站起身，将两块玉珏合在一起。玉珏发出刺目的金光，星陨核心再次悬浮起来，表面的纹路连成完整的星图。他望着星图，又看了看身边的阿灼、石芽、族人，忽然明白——
牧云澜说的“回家的路”，从来不是地理上的归处。
是这些愿意跨越生死、跨越山海的人，是这些用血与火刻下的符文，是这些在绝境里依然相信“光会再来”的心意。
“走。”石崽对阿灼笑了笑，“带我们去看看，星陨阁里还藏着什么。”
阿灼点头，扛起弓箭走在前面。石芽蹦蹦跳跳地跟在石崽身旁，发辫上的银铃铛叮铃作响。族人们踩着积雪跟在后面，笑声撞碎了山间的寂静。
星陨台的光漫过废墟，照在每一块刻着符文的残墙上。那些曾经被腐渊腐蚀的痕迹，此刻正泛着淡金的光——是醒石的力量，是符文的生命，是所有活着的人，用希望重写的诗。
（第六十二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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