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陨阁的内殿比想象中完整。石崽踩着断裂的玉阶往上走，青白色的星陨光从头顶的穹顶漏下来，在他发梢镀了层碎银。阿灼走在最前，用骨刀挑开垂落的蛛网——那些蛛丝泛着暗紫，黏在符文墙上，被星陨光照到的瞬间便“滋啦”作响，化作黑烟。
“小心！”草叶突然拽住石芽的后领。石芽正踮脚去够墙上的符文，指尖刚碰到“归”字的刻痕，那符文突然渗出黑血，像活物般缠住她的手腕。草叶掏出醒石碎片按上去，黑血“嗷”地缩回符文里，石芽的手腕上留下一道红印。
“这些符文被腐渊污染了。”阿灼皱眉，“阿爹说过，星陨阁的符文本是‘活’的，能自己修复，但现在……”他指尖拂过墙上的裂痕，星陨光渗进去，裂痕里竟渗出细小的黑色晶粒，像腐渊的细胞。
石崽的星眸突然发烫。他摸向怀里的玉珏，两块玉珏在他掌心微微震颤，仿佛在回应什么。顺着这股震颤，他抬头望向穹顶——那里有幅巨大的星图，用金粉绘制的星辰连成河流，最终汇聚到穹顶中央的“归”字。
“阿灼！”他喊住正要往前的少年，“看穹顶！”
阿灼仰头，瞳孔骤缩：“这是……星陨阁的‘引星阵’！阿爹笔记里写过，它能引动天上星力，净化腐渊！”他冲过去，指尖按在“归”字刻痕上，“但需要玉珏共鸣！”
石崽举起玉珏。两块碎玉与穹顶的星图相触的刹那，整座内殿剧烈震颤。星图里的金粉突然流动起来，像银河倒灌，顺着符文墙往下淌。被腐蚀的符文接触到金粉，黑血“滋滋”作响，竟慢慢褪成了原本的熔金色。
“有效！”石芽欢呼着扑过去，指尖也按在符文上，“原来婆婆说的‘回家’，是要我们把星陨阁的光引回启明谷？”
“不止。”石崽望着穹顶的星图，“牧云澜留下的话里提到，‘归墟有信，星陨为引’——归墟是腐渊的源头，星陨是净化它的钥匙。但……”他声音一沉，“腐渊不会让我们这么做。”
话音未落，内殿的地面突然裂开。黑色的雾气从裂缝里涌出来，凝聚的形状——是个穿着星陨阁守卫铠甲的身影，头盔下没有脸，只有团翻涌的暗紫雾气。它的右手握着柄腐烂的长戟，戟尖滴着黑血，每滴黑血落在地上，都会腐蚀出焦黑的坑。
“腐渊的‘影卫’。”阿灼的声音发紧，“阿爹说过，它们是腐渊用死者的魂魄和符文刻出来的，专为守护归墟之力……”
影卫的长戟突然刺向最近的石芽。石芽尖叫着后退，却被阿灼一把推开。长戟擦着阿灼的肩膀划过，玄铁臂铠上立刻出现一道裂痕，黑血渗进去，腐蚀出滋滋的响声。
“阿灼！”石崽冲过去，星眸里的金光暴涨。他将玉珏按在星陨台上，星陨核心立刻悬浮起来，发出刺目的白光。白光裹住影卫，影卫发出刺耳的尖叫，黑雾被一点点撕开，露出里面半具枯骨——铠甲下的身体早己腐烂，肋骨间插着半截断剑，剑身上刻着“星陨守卫”西个字。
“原来……是星陨阁的守卫。”草叶捂住嘴，眼眶发红，“他们被腐渊控制了……”
影卫的枯骨突然化作齑粉，黑雾重新聚拢，这次凝聚成个更瘦小的身影——是个穿着素衣的女子，长发披散，手里抱着块碎裂的玉珏。石崽的呼吸一滞——那女子的面容，竟与牧云澜有七分相似。
“阿娘？”他脱口而出。
女子转过脸，空洞的眼眶里泛着幽蓝的光。她开口，声音像碎瓷摩擦：“阿烬，你终于来了。”她怀里的碎玉突然飞起来，与石崽怀里的玉珏合二为一，“但我不是你阿娘……我是腐渊的信徒。”
“信徒？”石崽后退一步，星陨核心的白光在他掌心震颤。
“归墟需要祭品。”女子的指尖划过星陨台，“三百年前，星陨阁用十万修士的血祭唤醒了星陨核心，却没来得及净化归墟。现在……”她的目光扫过石崽身后的族人，“你们这些活着的‘火种’，正好能让归墟彻底苏醒。”
“休想！”阿灼拉满弓弦，箭头裹着醒石碎片，“阿爹用命护住的核心，轮不到你污染！”
女子笑了，笑声里混着腐液翻涌的声响。她抬起手，星陨台的地面突然裂开，无数黑色的藤蔓从地下钻出来，缠住星陨核心。核心发出哀鸣，白光开始黯淡。
“石崽！”草叶拽住他的胳膊，“醒石！用醒石的力量！”
石崽猛地扯下腰间的醒石。青白色的光从石头里涌出来，与星陨核心的白光交缠，在空中形成一道光墙。黑色的藤蔓撞上光墙，立刻蜷缩着枯萎。女子的身影晃了晃，空洞的眼眶里闪过一丝慌乱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怎么敢反抗归墟？”她的声音变得尖锐，“归墟是永恒的黑暗，是所有生命的终点！你们这些蝼蚁，凭什么……”
“凭我们活着。”石崽打断她。他望着身后的族人——石芽正用骨刀刻下新的符文，草叶在给受伤的阿灼包扎，石牙举着浊核臂铠（己完全净化成淡金色）挡在老人前面，阿暖抱着白狐，小脸紧绷却眼神坚定。
“凭我们能为彼此燃烧。”石崽的声音越来越响，“凭我们能把‘希望’刻进符文里，刻进醒石里，刻进星陨核心里！”
星陨核心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。石崽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核心里涌出来，顺着他的手臂钻进心里——是段更清晰的记忆，属于真正的牧云澜。
画面里，牧云澜跪在星陨阁的祭坛上，怀里抱着襁褓中的石崽。她的面前摆着两块玉珏，和现在的石崽怀里的如出一辙。祭坛周围跪满了修士，他们的脸上都刻着“归”字，眼神空洞。
“星陨核心需要纯粹的光。”牧云澜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但归墟的力量太强了，我只能用十万修士的血暂时压制它……阿烬，娘把你送到启明谷，是因为那里有最干净的雪，最纯粹的人心。你长大后，一定要带着玉珏回来，用星陨核心的光，彻底净化归墟……”
“娘！”婴儿的石崽突然开口，“你答应过不离开我的！”
牧云澜的眼泪滴在玉珏上：“娘必须这么做。归墟的源头在北边，启明谷在南边，你们……”她的声音被一阵轰鸣打断。腐渊的黑潮涌进祭坛，修士们的“归”字纹身突然裂开，露出下面暗紫色的符文。他们的眼睛变成猩红，举起手中的长戟，刺向牧云澜。
“阿烬，快走！”牧云澜把石崽塞进祭坛的暗格，“记住，星陨不是武器，是……”
“是希望。”石崽喃喃道。
记忆消散时，石崽正站在星陨台中央。他的掌心浮着两块合二为一的玉珏，星陨核心的光与他体内的星芒交缠，形成一道金色的光柱，首冲穹顶。
“不——”腐渊女子尖叫着扑过来，却被光柱穿透身体。她的黑雾开始消散，露出里面被腐蚀的魂魄——是个穿着星陨阁弟子服的年轻女子，脸上还留着未干的泪痕。
“原来……你也是被腐渊控制的。”石崽轻声说。
女子的身影彻底消散前，嘴角扯出个苦笑：“替我……告诉阿烬……”她的声音被光柱碾碎，消散在风里。
星陨核心的光终于稳定下来，在穹顶的星图上流转。石崽望着那幅星图，突然明白——牧云澜说的“回家的路”，是让星陨阁的光与启明谷的符阵相连，形成一张覆盖天地的网，把归墟的黑暗永远锁在北边。
“阿灼。”他转向少年，“能引动星陨阁的星力吗？”
阿灼点头，举起“火”字符木牌：“我阿爹教过我，星陨阁的星力需要‘信’来引导。”
石崽举起玉珏，星芒从玉珏里涌出来，注入阿灼的木牌。木牌上的“火”字亮起来，与星图上的星辰一一呼应。整座星陨阁开始震动，穹顶的星图缓缓转动，一道光束从星图中射出，穿透屋顶，指向北方——那是启明谷的方向。
“光路通了！”草叶欢呼。
石芽举着醒石跑过来，醒石的光与星芒交缠，在光路上织出一道彩虹。阿暖抱着白狐挤到石崽身边，仰头问：“石崽哥哥，这道光能到婆婆那儿吗？”
“能。”石崽摸了摸她的头，“能到每一个相信光的人心里。”
腐渊女子消散的地方，只剩下一块碎裂的玉珏。石崽捡起它，发现上面刻着一行小字：“阿烬，别怕。归墟再大，也大不过人心的光。”
他望着手中的玉珏，又看了看身边的族人，忽然笑了。风从星陨台的缺口灌进来，带来远处启明谷的烤红薯香，混着雪的清冽，在空气里酿成春天的味道。
（第六十三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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