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家老宅的铜锁在钥匙转动时发出锈涩的“咔嗒”声，像是某种古老生物的叹息。季沉推开积灰的木门，潮湿的空气裹挟着霉味扑面而来，墙上挂着的季父遗像在阴暗中注视着来人，相框玻璃上的裂痕像道狰狞的疤。
“就在地下室。”林小雨攥着衣角站在玄关，十二岁的女孩本该是跳皮筋、追蝴蝶的年纪，此刻眼底却沉着与年龄不符的寒意。她左肩的蝴蝶胎记被高领毛衣遮住，那里的皮肤下，季媛的记忆碎片正像冰下的鱼一样游动——三天前，她在梦里看见季媛站在地下室门口，指甲抠着斑驳的墙皮，重复说着“第三层，第十二个”。
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是青石板铺的，每踩一步都发出空洞的回响。云晓晴抱着熟睡的暖暖走在最后，三岁的孩子不知梦见了什么，小眉头紧紧皱着，嘴里嘟囔着“别碰我”。她的掌心贴着女儿后背，能清晰摸到皮肤下微微凸起的血管——那是季沉的干细胞正在与暖暖的基因链搏斗，像场无声的战争。
地下室的铁门被铁链缠着，锁孔里塞着锈铁屑。季沉挥起撬棍砸了三下，铁链崩断的瞬间，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冰块的寒气喷涌而出，冻得人鼻尖发红。冰柜像口沉默的棺材，立在房间中央，表面结着厚厚的白霜，贴着张泛黄的便签，是季父的字迹：“藏品需在-196℃保存，违者后果自负。”
“姐姐说，要按日期顺序开。”林小雨的声音发颤，手指按在冰柜门上的密码锁上。她报出的数字让季沉瞳孔骤缩——那是季媛的生日，也是云晓晴车祸失忆的日子。
冰柜分层缓缓滑出时，冷气在灯光下凝成白雾。第一层摆着西个玻璃罐，标签日期从2001年到2004年，液体里的胚胎像透明的蝌蚪，蜷缩在罐底。林小雨指着最左边的罐子：“这个是‘失败品一号’，爷爷说它的心脏长反了。”
季沉戴上无菌手套，用针管抽取了一点液体样本。检测仪屏幕亮起的瞬间，他的呼吸停滞了——这组DNA序列里，嵌着季父和一个陌生女性的基因标记，却没有丝毫季家嫡系的特征。
“不是季家人。”云晓晴凑过来看，指尖无意触到冰冷的罐壁，突然想起什么，“我妈说过，季家老宅二十年前着过火，烧死过一个佣人……”
第二层的五个罐子日期更靠后，其中标着“季媛2003”的罐子格外醒目。胚胎己经初具人形，小小的手蜷缩着，像在抓什么东西。季沉从口袋里掏出个密封袋，里面装着季媛生前戴过的发带，上面还沾着几根棕色发丝。
样本对比结果出来时，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——匹配度0%。
“这不是季媛。”云晓晴的声音发抖，“真正的季媛去哪了？”
林小雨突然捂住头，发出痛苦的呜咽。她的瞳孔里闪过混乱的画面：火舌舔舐着木质楼梯，一个穿着白裙的小女孩在浓烟里哭喊，手里攥着枚蝴蝶胸针；季父站在火场外面，面无表情地看着火苗吞噬一切，嘴里念叨着“残次品，该销毁了”。
“烧……烧死了……”林小雨的声音突然变成童声，尖利得像玻璃破碎，“爷爷说她不够完美，留着没用……”
冰柜第三层缓缓滑出时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。三个罐子并排躺着，最右边的标签写着“云晓晴2018”，液体里浮着两个连在一起的胚胎，像两粒并排的蚕豆。
“双胞胎。”季沉的声音艰涩，检测仪显示，其中一个胚胎的基因与暖暖完全吻合，另一个却带着诡异的变异——它的染色体上，有一段人工编辑的序列，像串密码。
云晓晴的记忆突然被撕开道口子。2018年3月11日，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，B超屏幕上两个小小的光斑在跳动，医生笑着说“龙凤胎很健康”。可第二天车祸醒来，护士只抱来一个女婴，说另一个“生下来就没气了”。
“他们骗了我。”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血珠滴在冰冷的地面上，“我的孩子……另一个孩子去哪了？”
林小雨指着中间的罐子，标签上没有名字，只有串编号：“734号载体，2018.3.12”。液体里的胚胎己经成形，脚踝处有个模糊的红色印记，像片枫叶——那是云晓晴家族独有的胎记。
“是妹妹。”林小雨的声音平静得可怕，“爷爷说，她是‘备用容器’，藏在很安全的地方。”
最左边的罐子没有标签，罐底沉着枚小小的银锁，与云晓晴给暖暖戴的那枚一模一样。季沉用针管抽取样本时，发现液体里漂浮着几缕金色的发丝——那是季沉生母的发色，她在季沉十岁那年“病逝”，病历上写着“突发心脏病”。
“我母亲的基因……”季沉的手指剧烈颤抖，检测仪屏幕上，胚胎的DNA序列里，清晰地嵌着他生母的基因片段，“父亲把她的基因也编辑进去了……”
冰柜最底层的暗格突然弹出，里面藏着个黑色笔记本。翻开泛黄的纸页，季父的字迹像毒蛇般扭曲：“基因优化计划最终目标：培育完美继承人，承载家族记忆，掌控全球生物武器库密钥。云氏家族女性基因特殊，可作为最佳载体……”
笔记本最后一页贴着张照片，二十年前的季父抱着个刚出生的女婴，女婴的脚踝上，没有蝴蝶胎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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