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，占春坐在桌前，对着账本发愁。
秀梅的生活费、两个孩子的奶粉钱、房租、日常开销......
算来算去，还是入不敷出。
"又在算账？"秀兰端来一杯热水。
"嗯。"占春揉揉太阳穴，"这个月又要借钱了。"
秀兰坐在他身边："要不，我也去找个活干？"
"不行！"占春立刻否决，"孩子还小，离不开你。"
"可是这样下去......"
占春沉默了。确实，光靠他一个人，太吃力了。
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的木料上——那是马师傅临终前给他的花梨木，一首舍不得用。
"要不......"他犹豫着开口。
"要不什么？"
"把师傅给的木料卖了吧。"占春说出这话，心里像刀割一样。
"不行！"秀兰跳起来，"那是师傅的遗物！"
"我知道，可是......"
"没有可是！"秀兰红了眼圈，"师傅对你那么好，你怎么能卖他的东西？"
"我也不想啊！"占春痛苦地抱住头，"可是没钱了！秀梅下个月的生活费还没着落，孩子的奶粉也快没了！"
"那也不能卖！"秀兰坚持，"师傅给你这些木料，是让你做好东西的，不是让你卖钱的！"
"做好东西？"占春苦笑，"做了又能怎样？现在谁还要手工的？都是机器做的便宜货！"
两人第一次为钱吵起来。
"你变了！"秀兰哭着说，"以前的占春不会这样！"
"我没变！"占春吼道，"我只是想让家人过得好一点！"
"靠卖师傅的遗物？"秀兰质问，"你对得起师傅吗？"
这句话像一记耳光，打在占春脸上。
他颓然坐下，双手捂住脸。
"对不起......"他哽咽道，"我......我只是太难了......"
看着丈夫痛苦的样子，秀兰心软了。
她走过去，抱住他："我知道你难。可是，有些东西是不能卖的。"
"师傅给你木料，不只是木料，是手艺人的传承。"她轻声说，"卖了它，你就不是原来的占春了。"
占春抬起头，眼睛通红："可是秀梅的生活费......"
"我们再想办法。"秀兰擦掉他的眼泪，"大不了，我去找点手工活做。"
"秀兰......"
"别说了。"秀兰站起来，"我去看看孩子。"
占春一个人坐在黑暗中，看着那些木料。
月光洒在花梨木上，泛着温润的光泽。
他想起师傅的话："手艺是饭碗，更是脊梁。"
是啊，卖了这些木料，他还算什么手艺人？
"师傅，对不起。"他喃喃自语，"徒儿差点做错事。"
第二天，占春起得更早了。
除了卖菜，他又找了一份夜班的活——在工地守夜。
虽然辛苦，但能多赚十块钱。
"你这样会累垮的。"秀兰担心地说。
"没事，年轻，扛得住。"占春笑笑。
但他没告诉秀兰，昨晚守夜时，他困得站着都能睡着。
好几次差点摔倒。
秀兰也没闲着。
她找邻居大妈要了些针线活，给服装厂缝扣子。
一个扣子两分钱，一天缝下来，手指都是血泡。
"别缝了。"占春心疼地握着她的手。
"没事。"秀兰笑着说，"积少成多嘛。"
两个人都在拼命，为了这个家。
一天晚上，占春守夜回来，看到秀兰还在缝扣子。
昏暗的灯光下，她眯着眼睛，一针一线地缝着。
"还不睡？"
"马上就好。"秀兰头也不抬，"再缝二十个就够一块钱了。"
占春鼻子一酸。
他走过去，从背后抱住她："秀兰，辛苦你了。"
"说什么呢。"秀兰靠在他怀里，"夫妻就是要同甘共苦的。"
"等我们熬过这段时间，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。"占春承诺。
"我不要什么好日子。"秀兰转过身，"只要一家人在一起，比什么都强。"
两人相拥着，在简陋的小屋里，却感到无比温暖。
窗外，月亮很亮。
那些花梨木静静地立在墙角，像是师傅在守护着他们。
有些东西，确实是不能卖的。
比如尊严，比如传承，比如做人的底线。
哪怕再难，也要守住。
这是占春那一夜学到的道理。
也是他一生都会坚守的信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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