占春走后第七天，秀兰开始整理遗物。
"妈，我来吧。"建国不忍心。
"不，我自己来。"秀兰坚持。
她打开占春的旧皮箱，眼泪就掉下来了。
最上面是几件打着补丁的衣服，洗得发白，但叠得整整齐齐。
下面是一个铁盒子，里面装着各种票据。
"这是什么？"建国拿起来看。
欠条！
一张张欠条，密密麻麻。
"李家，借款500元，2010年3月。"
"王家，借款300元，2012年5月。"
"张家，借款1000元，2015年8月。"
......
足足有三十多张！
"爸爸借了这么多钱？"小雅惊讶。
秀兰仔细看了看："不对，这些是别人欠你爸的。"
原来，这些年占春帮助过很多人。
谁家有难，他都会伸手。
但他从来不催债，甚至很多人都忘了。
"加起来有多少？"建国问。
秀兰算了算："两万多。"
两万多！
对现在的他们来说，这是巨款啊！
"要不，我们去要回来？"小雅提议。
"不。"秀兰摇头，"你爸要是想要，早就要了。"
"这些都是穷苦人家，咱们不能落井下石。"
建国点头，爸爸一辈子善良，他们不能坏了爸爸的名声。
继续翻，又翻出一个布包。
打开一看，是马师傅传给占春的工具。
虽然占春曾经当掉一部分应急，但最重要的几件都在。
刨子、凿子、锯子、墨斗......
每一件都保养得锃亮，像新的一样。
"这是爸爸的宝贝。"建国摸着工具，"他常说，这是马爷爷的心血。"
"可惜了。"秀兰叹气，"建国不会木工，这手艺要失传了。"
"妈，我学！"建国突然说。
"你学？"
"对，我要学爸爸的手艺。"建国认真地说，"不能让手艺断在我这里。"
秀兰欣慰地点头。
儿子不仅要扛起家庭的责任，还要传承父亲的手艺。
最底下，是几个笔记本。
占春的日记！
秀兰翻开第一本，日期是1985年。
"今天离开家，去石家庄。姥爷说别给老刘家丢人，我记住了。"
"认识了秀兰，她是个好姑娘，给我送了姜汤。"
"马师傅收我为徒了！我一定好好学！"
......
一页页翻过去，是占春半生的记录。
有初为人父的喜悦："建国和小雅出生了！我当爸爸了！"
有生活的艰辛："今天只挣了二十块，不够交房租。"
有对家人的愧疚："建国嫌我丢人，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？"
也有小小的满足："终于攒够秀梅的学费了！"
看着这些文字，一家人泣不成声。
原来占春的心里，装着那么多事。
他把所有的苦都咽进肚里，只把笑脸留给家人。
最后一篇日记，是住院前一天写的：
"明天去见李老板，谈成了就有八万块。 够建国的首付了。 希望一切顺利。 老天保佑。"
看到这里，建国再也控制不住，嚎啕大哭。
爸爸到最后想的，还是他的房子。
"都是我害的！"他捶打着自己。
"别这样。"秀兰抱住儿子，"你爸要是知道你这样，会难过的。"
这时，门铃响了。
小雅去开门，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信封。
"有人送来的，说是给爸爸的。"
秀兰打开一看，里面有八万块钱。
还有一张纸条：
"占春兄弟，定金你己经收了西万，这是尾款。 虽然活没干成，但钱必须给。 你是个好人，老天不该这么对你。 一路走好。 ——李老板"
原来李老板知道了占春的事，特意把钱送来。
"这钱我们不能要。"秀兰说。
"妈，这是爸爸用命换来的。"建国说，"我们要，但不能白要。"
"什么意思？"
"我学会木工后，免费给李老板干活，首到还清为止。"
秀兰点头，这样才对得起占春的在天之灵。
晚上，一家人坐在租来的小屋里。
桌上摆着占春的遗像和工具。
"爸，您放心。"建国对着遗像说，"您没做完的事，我来做。"
"您没还完的情，我来还。"
"这个家，我来扛。"
秀兰和小雅也上前。
"占春，你看到了吗？"秀兰说，"孩子们都很懂事。"
"爸爸，我会好好学习的。"小雅说，"将来当医生，救更多的人。"
一家人对着遗像鞠躬。
虽然顶梁柱倒了，但这个家还在。
因为占春留下的不只是债务和工具。
更重要的是精神——
勤劳、善良、有担当。
这些无形的遗产，比什么都珍贵。
窗外月光如水。
仿佛占春在天上看着他们，欣慰地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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