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奶奶又去村口了。"
电话里，堂兄的声音很无奈。
建国心里一紧："今天是第几次了？"
"第三次。她就坐在那儿，说占春要回来了。"
挂了电话，建国和秀兰商量："妈，我想回趟老家。"
"应该回去看看。"秀兰说，"你爸走后，我们还没回去过。"
第二天，一家三口踏上了回乡的路。
还是那条熟悉的山路，只是物是人非。
村口，姥姥果然坐在那里。
佝偻的身影，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孤单。
"奶奶。"建国走上前。
姥姥抬头，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："春儿？春儿回来了？"
"奶奶，我是建国。"
"建国？"姥姥眯起眼睛，仔细看了看，"哦，是建国啊。你爸呢？"
建国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。
"爸爸...爸爸有事，让我们先回来。"
"有事？"姥姥喃喃道，"他总是有事，总是忙。"
她又转向村口的方向："不过没关系，我等他。他说过会回来的。"
秀兰的眼泪掉下来。
老人不愿意接受占春去世的事实，一首活在幻想里。
"奶奶，我们回家吧。"小雅扶着姥姥。
"不，我要等春儿。"姥姥固执地摇头。
"奶奶，天黑了，明天再等好吗？"
在孙辈的劝说下，姥姥终于同意回家。
到了老屋，建国发现姥爷的拐杖断成两截，扔在墙角。
"爷爷的拐杖怎么断了？"
堂兄叹了口气："占春哥出事的消息传回来那天，爷爷听了，一句话没说，把拐杖'啪'的一声折断了。"
"然后呢？"
"然后就一病不起，没几天就......"
建国心如刀绞。
爷爷是听到噩耗，活活气死的。
"爷爷临走前说了句话。"堂兄继续，"他说，占春是个好孩子，不该这么早走。"
晚上，姥姥做了一大桌子菜。
"春儿最爱吃这个。"她指着红烧肉说。
"还有这个，小时候总偷吃。"她又指着咸鸭蛋。
每一道菜，都有占春的影子。
"奶奶，您也吃点。"秀兰夹菜给她。
"我不饿。"姥姥摇头，"等春儿回来一起吃。"
看着满桌的菜，谁都没有胃口。
饭后，姥姥又开始念叨："春儿怎么还不回来？天都黑了。"
"奶奶，爸爸明天回来。"建国哄她。
"明天？"姥姥眼睛一亮，"真的？"
"真的。"
"那我得准备准备。"姥姥高兴起来，"春儿最爱吃我烙的饼，我明天一早就烙。"
夜里，建国睡不着。
他悄悄来到院子里，看到姥姥的房间还亮着灯。
透过窗户，他看到姥姥在翻箱倒柜。
"这是春儿小时候的衣服。"
"这是他上学时的奖状。"
"这是他结婚时的照片。"
姥姥一件一件地整理，仿佛占春还是那个小男孩。
建国的眼泪止不住地流。
如果爸爸还活着，看到奶奶这样，该有多心疼。
第二天一早，姥姥真的烙了饼。
"春儿要回来了，我得多烙点。"她忙得满头大汗。
"奶奶，您歇歇。"小雅想帮忙。
"不用不用，我自己来。"姥姥笑得像个孩子，"春儿就爱吃我亲手烙的。"
烙好饼，她又去村口等。
这一等，就是一整天。
夕阳西下，姥姥还在等。
"奶奶，我们回去吧。"建国劝道。
"再等等，马上就来了。"姥姥说，"春儿答应过我的，一定会回来。"
看着姥姥执着的样子，建国突然有了一个想法。
他跑回屋，换上了爸爸的衣服。
虽然有点大，但远远看去，还真有几分相似。
"奶奶！"他从远处喊。
姥姥猛地站起来："春儿？是春儿吗？"
建国快步走近，但不敢走太近，怕被认出来。
"妈，我回来了。"他模仿着爸爸的声音。
"春儿！真的是你！"姥姥激动得浑身发抖，"你可回来了！"
"妈，对不起，让您等急了。"
"不急不急，回来就好。"姥姥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，"快，我烙了你爱吃的饼。"
回到家，姥姥忙前忙后。
"春儿，你瘦了。"
"春儿，在外面苦不苦？"
"春儿，以后常回来看妈。"
建国背对着姥姥，不敢转身，怕眼泪被看见。
"妈，我会常回来的。"
"那就好，那就好。"姥姥心满意足。
晚上，姥姥早早就睡了。
临睡前还说："春儿回来了，我安心了。"
看着姥姥安详的睡颜，秀兰抹着泪说："建国，你做得对。"
"就让奶奶这样吧。"建国哽咽道，"至少她是快乐的。"
第二天离开时，姥姥送到村口。
"春儿，记得常回来。"
"好，妈您保重。"建国背对着她挥手。
车子开远了，建国回头看去。
姥姥还站在那里，像一尊雕像。
"以后怎么办？"小雅问，"总不能一首骗奶奶。"
"能骗一天是一天吧。"秀兰说，"老人家日子不多了，就让她快乐地过完。"
回城的路上，建国想了很多。
爸爸走了，爷爷也走了。
姥姥还能撑多久？
时间真的不等人。
他暗暗发誓，一定要常回去看看。
哪怕是装成爸爸，也要让姥姥快乐。
这是他能为爸爸做的，最后一件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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