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的Y市，热浪翻滚，蝉鸣刺耳。
周清禾站在便利店收银台后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，她机械地扫描着商品条形码，空调坏了三天，狭小的空间里闷热得像蒸笼，但她连买瓶冰水的钱都舍不得花。
这是她今天的第二份工：
清晨五点，她会去社区当送奶工，上午九点，就会来这间便利店收银，傍晚七点，会赶到大排档洗碗。
“小姑娘，这饮料过期了！”一个中年妇女突然把一瓶矿泉水重重砸在柜台上。
周清禾一怔，连忙拿起来检查，生产日期明明还有半个月才到期。
她张了张嘴想解释，却在看到对方不耐烦的表情时咽了回去。
“对不起，我给您换一瓶。”她弯腰从货架底层取出新的矿泉水，后腰传来一阵刺痛。
这是昨天在餐馆后厨搬货时扭伤的。
妇女冷哼一声，夺过水瓶扬长而去。玻璃门开合的瞬间，热风卷着街边的汽车尾气扑面而来。
周清禾望着门外明晃晃的太阳，恍惚想起顾承泽昨晚说的话：
“你以为考上大学就能翻身？别做梦了。顾家不会给你一分钱。”
林夏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当时正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燕窝粥，连眼神都懒得给她：“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？早点嫁人才是正经。”
收银台下的手机震动起来。周清禾偷偷瞥了一眼：是Y大的学费通知短信。
她盯着那串数字，胃部一阵绞痛。
“欢迎光临。”感应门再次打开。
周清禾条件反射地抬头，嘴角还没扬起职业性的微笑就僵在了脸上。
沈亦辰站在门口，白衬衫被汗水微微浸透，手里拎着个工具箱。西目相对的瞬间，他明显也愣住了。
空调突然“滴”地一声开始运转，冷风呼呼地吹散了一室闷热。
“你...”
“客人需要什么？”周清禾抢先开口，她攥紧了手里的扫码枪。
沈亦辰的目光扫过她泛红的指尖、干裂的嘴唇，最后定格在她锁骨下方露出的淡粉色疤痕上。
他把工具箱放在地上：“昨天路过看到你，正好我会修空调。”
便利店里一时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嗡嗡声。
周清禾看着沈亦辰熟练地拆开通风口盖板，突然觉得荒谬至极——沈家独子会修空调？
“你在这里工资日结吗？”他突然问。
“什么？”
沈亦辰头也不抬地拧着螺丝：“隔壁奶茶店在招人，时薪比这里高两块。”
周清禾当然知道，但那家店要求穿短裙制服，她不想再在大学开学前给顾言薇那群人留下话柄。
“不用你管。”她转身去整理货架，却听见身后传来“啪嗒”一声，沈亦辰的工具箱倒了，一本便签条滚到她脚边。
她弯腰去捡，发现其中一枚便签纸，上面工整地写着：
“Y大勤工俭学处招图书管理员，时薪25，包午餐。”
周清禾抬头，正对上沈亦辰望过来的眼睛。
“我只是...”沈亦辰别开脸，“碰巧看到招聘信息，应该比这里舒服些。”
空调冷风掀起便签纸的一角，露出背面铅笔写的补充说明：
“岗位需面试，周三下午三点，图书馆侧门”。
周清禾的指尖抚过那些字，这不是随手塞来的施舍。，这是查了勤工俭学流程、确认过薪资待遇、甚至提前踩过点的、实实在在的生存方案。
沈亦辰开始用她需要的方式，给她提供切实可行又能保护她自尊心的帮助，不再是简单粗暴地往她抽屉里塞钱塞食物。
空调冷风掀起周清禾额前的碎发，她突然想起毕业那天他说的话—— “我祝各位先做一个好人。”
便签在她掌心渐渐变得温热。
一天前。
烈日当头的午后，沈家别墅的中央空调嗡嗡运转，书房里凉快得像另一个世界。沈亦辰却蹲在闷热的工具房里，白衬衫后背湿透了一大片。
“这个电容器的接线顺序很重要，”维修工老张的话戛然而止，目瞪口呆地看着沈少爷徒手拆开了压缩机外壳，“等等！那个要先断电！”
沈亦辰继续用螺丝刀撬开控制面板，突然指着某个零件抬头：“所以便利店那种老式空调，故障八成是这个继电器老化？”
老张张了张嘴，看了眼墙上的古董挂钟，距离这位大少爷把他“请”来教学，才过去一小时十七分钟。
“您...您真要亲自去修？”老张擦着汗，“这种小事我派个徒弟...”
“不用。”沈亦辰己经翻开手机相册，里面是昨天偷拍的便利店空调型号特写，“您再说说制冷剂压力怎么测。”
窗外蝉鸣刺耳，工具房的旧风扇咯吱作响。老张看着沈家继承人膝盖上摊开的《空调维修速成手册》，扉页还沾着机油，突然想起今早管家说的八卦：少爷拒绝了苏黎世名校offer。
“那个...刚刚您用工具流血了，要不要先处理下手上的伤？”老张小心翼翼地问。
沈亦辰低头看了看渗血的虎口，竟然笑了。
“正好。”他随手用餐巾纸抹了把血渍，把万用表递给老张，“教我怎么测电路板通断。”
夕阳西斜时，工具房里散落着三种不同型号的电容、一本被翻烂的维修手册。沈亦辰的手机屏幕亮起，锁屏是张模糊的偷拍照：便利店的玻璃门上，映着一个瘦削的侧影。
老张听见少爷低声自语：“明天...应该不会太热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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