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的余晖刚从铁砧上褪去,屋外的脚步声便密了起来。阮现现没抬头,刀尖在银片上划出第三道线,稳得像田埂上的垄沟。门外传来张婶的嗓音,响亮却不急:“现现,晒谷场的板凳都搬出来了,就等你一句话。”
她放下刻刀,银牌还缺个边角,背面“信”字只刻了一半。她没擦手,沾着银屑的指尖将登记本抽出,翻到那页写着“R=清算-1”的纸。墨迹未洇,却比昨夜多了三分冷意。她合上本子,塞进布包,起身时顺手把新银牌揣进衣兜。
晒谷场的尘土还没落定,人群却己围得严实。柱子叔蹲在石台边,手里捏着半截烟卷,见她来了,赶紧站起身,把位置让出来。她没立刻说话,先扫了一圈人脸——有盯着她等发话的,有低头搓手的,也有眼神飘忽、不敢对视的。二愣子缩在人群后头,鞋尖蹭着地,裤脚沾着露水,像是刚从坡上下来。
“昨晚的事,大家亲眼见了。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不响,却压住了场里的窸窣,“王老板派人毁苗,造假账,连烟头都扔在我田里。证据摆在支书那儿,错不了。”
人群嗡了一声。
“可光揭了他的皮,没用。”她从布包里抽出一张纸,展开,“他不来收,我们自己收;他不买,我们自己卖。这是《互助收购协议》,我昨夜写的。统一定价,轮流护田,互为担保,谁违约,全村断交。”
她一条条念下去,字字清晰。念到“拒卖外商”时,张婶猛地一拍大腿:“对!谁敢往外送一筐红薯,我就掀他家锅!”
有人笑,笑声里带着狠劲。
“按手印吧。”她从兜里掏出红印泥盒,放在石台边缘,“一家一个,手印按下去,就是誓。”
柱子叔第一个上,手背青筋突起,按得极重。接着是张婶,二愣子犹豫了一下,也挤上前,手印偏了些,像是心不在焉。阮现现没拦,只在名册上轻轻划了个记号。
协议收好,她跳下石台,走到柱子叔面前,掏出那块未完工的银牌:“正面是轮值表,你带头排。北坡那片田最险,铃线昨夜被踩过,今天得换新的。”
柱子叔接过银牌,沉甸甸的,背面“信”字还缺一捺。他点头:“天不亮我就带人去。”
她又转向张婶:“明天起,你管收成登记,每日晒谷场黑板公示。账本我另备一本,三老五青监督,谁有疑议,当场查。”
张婶拍胸脯:“我认得字,算得清!”
人群渐渐散开,各自回家准备。她站在原地,看着他们背影,忽然道:“十日后,首批交货。谁的地里出问题,谁自己扛。”
没人回头,但脚步都顿了顿。
夜风从坡上吹下来,带着泥土和草根的气息。工区小屋的灯亮得比往常早,她坐在铁砧前,翻开新登记本。封面空白,第一页写着:“互助社·第一日”。她提笔,在下方添了一行小字:“护田轮值——柱子叔,北坡,寅时三刻。”
写完,她吹了吹墨,把本子放进木盒,压在银料盒底下。红丝绳缠着的耳坠静静躺着,背面“R”字的刻痕依旧歪斜。她没碰它,只摸了摸布包里的登记本,指尖滑过“R=清算-1”,停了两秒,抽手熄灯。
第二天清晨,村口的土路上扬起一阵尘烟。一辆马车慢悠悠停在界碑旁,赶车人甩着鞭子,嗓门粗:“收红薯喽——王老板开价,一斤八分,现钱!”
没人应。
赶车人又喊一遍,嗓子都喊哑了。村道两旁的院门紧闭,窗缝里却有眼睛在闪。他骂了句,跳下车,从麻袋里掏出秤盘,摆在地上,像是等着谁先忍不住。
张婶第一个走出来,手里提着个竹篮。她走到马车前,二话不说,把一篮红薯“咚”地砸进麻袋,红皮滚出来几个,沾着泥。
“这是你老板欠现现姐的利息。”她说完,转身就走。
赶车人愣住,还没反应过来,第二户人家的门开了。一筐玉米倒进自家院门口,红布一盖,布上压着银牌。第三户,第西户……筐筐堆在门前,红布如血,压着工分本、银饰、刻了字的木牌。
赶车人跳上车,脸色发青:“你们这是作死!没人收,烂地里!”
没人理他。
柱子叔带着三个青壮年从北坡巡田回来,肩上扛着铁锹,路过马车时,脚步没停,只从怀里掏出那块银牌,往地上一磕:“护田轮值,今日北坡无异。”
赶车人咬牙,正要骂,忽然瞥见坡上站着个人——二愣子。他不动,也不说话,只朝马车方向,极轻微地点了下头。
赶车人眼神一动,甩鞭驱车,扬尘而去。
柱子叔回头看了眼坡上,皱眉,但没吭声。
当天下午,护田队正式轮岗。柱子叔带人换了北坡的铃线,铜丝埋得更深,铃铛换成双层。张婶在晒谷场黑板上写下第一笔账:“红薯入库:三十二筐,品相上等。”底下签名:张桂兰。
阮现现傍晚巡查回来,站在黑板前看了一会儿,没说话,转身回工区。她从银料盒里取出一块新银片,对着灯仔细打磨。刀尖稳,线首,正面刻“护田轮值”,背面补完那个“信”字的最后一笔。
她放下刻刀,把银牌放进布包,顺手摸出登记本。翻到“互助社·第一日”,在下方添了一行:“R=清算-2”。
墨迹未干,窗外传来脚步声。她抬头,是柱子叔。
“北坡新铃线装好了。”他站在门口,喘着气,“可我发现,昨夜有人动过草棚——土上有新脚印,不是我们的。”
她合上登记本,问:“方向?”
“往村后小路去了。”
她盯着他,声音很轻:“明天起,轮值加夜哨,两人一组,带哨子。”
柱子叔点头,转身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她从布包里取出一块新银牌,递过去,“给二愣子也备一块。他要是来,就给他。”
柱子叔迟疑:“他昨儿按手印时,手都在抖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她把银牌塞进他手里,“可他是人,不是石头。给他一次机会。”
柱子叔走了。她坐回铁砧前,灯影晃在墙上,像一道未闭合的口子。她拿起刻刀,对着新银片,缓缓划下第一道线。
刀尖稳,痕首。
银屑落在登记本上,恰好盖住“R=清算-2”的“2”字,只露出半道竖划。
她没拂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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