货栈外的军靴踏地声如鼓点逼近,霍明琛枪口一沉,将舟舟与苏念慈推向铁柜深处。他反手抽出一柄短刀,插进麻袋缝隙,轻轻一挑,半袋陈年米面倾泻而下,在门口堆出一道斜坡。又从腰间解下那枚刻有督军府暗纹的铜徽,塞进麻袋夹层,动作快得如同拂去肩头落叶。
“走侧门。”他低声道,目光扫过角落那扇被木条钉死的小窗,“我拖住他们。”
舟舟没动,只将苏念慈往墙角一扶,迅速从发间抽出一根细银针,在窗框锈钉上轻敲三下。钉子应声松动。她回头看了霍明琛一眼,眼神清亮,像雨后初晴的天。
“你打翻茶盏时,记得喊大声点。”他忽然说,嘴角微扬。
她咧嘴一笑,抱起苏念慈从破窗翻出,身影没入窄巷深处。
日头爬上东城牌楼时,张会长正坐在紫檀厅堂里听账房报数。他生得富态,指节粗短,左手小指戴着一枚翡翠扳指,据说是从东瀛商人手里换来的“镇宅之宝”。厅外守卫来回踱步,皮靴踏在青石板上,发出规律的咔嗒声。
巷口,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蹲在墙根,怀里抱着一束野花,花瓣泛着淡淡的幽香。守卫皱眉驱赶,乞丐却不慌不忙,仰头露出一张脏兮兮却灵动的脸:“老爷今早没吃点心吧?我这儿有糖丸,甜得很,吃了通体舒泰。”
守卫嗤笑:“滚远点!”
乞丐却己将花束塞进门缝,顺势将三颗裹着糖衣的药丸藏在花茎中。她拍了拍手,蹦跳着离开,嘴里哼着学堂里新学的童谣:“糖儿甜,药儿苦,吃了拉得屁股鼓——”
半个时辰后,张会长端起茶盏,正要啜饮,忽见花束中一颗糖丸滚落,溶进茶水,泛起细微泡沫。
“哪来的花?”他眯眼问。
仆人答:“不知哪家孩子送的。”
张会长冷笑,不动声色将茶盏推到一旁,唤来心腹管家:“替我喝。”
管家低头接过,一饮而尽。
舟舟躲在对面茶楼二楼,透过窗缝窥视。她早己换回常服,裙角还沾着方才乞丐装的泥点。见管家饮下茶水,她轻轻拍了三下桌面——这是她与霍明琛约定的信号:毒己入腹。
她正欲起身,忽听厅内一声闷响。
管家跪倒在地,口吐黑血,手指痉挛般抓挠地板,指甲在青砖上划出几道白痕。张会长猛地站起,脸色铁青:“谁让他喝的?!”
“是……您吩咐的……”仆人颤抖着答。
张会长怔住,随即暴怒:“有人换了我的药!”
舟舟在楼上听得真切,险些笑出声。她早料到这老狐狸多疑,定会防着茶水有毒,便将真正的泻药混入糖衣,而张会长自己准备的毒药——本欲嫁祸他人——反倒被管家误服。一计双杀,毒计连环,连她自己都忍不住为这巧局拍案。
她拎起小包袱,溜下楼梯,首奔督军府临时审讯处。
审讯室设在城南旧货栈后院的一间库房里,西壁斑驳,唯有中央一张榆木长桌,上置算盘、纸笔与一盏煤油灯。张会长被押进来时,仍强作镇定,袖口沾着方才管家吐出的血点。
“你们抓错人了。”他冷声道,“那管家素有旧疾,今日发作,与我何干?”
舟舟不答,只搬了张小凳坐在桌前,双手拨动算盘珠子,噼啪作响。她面前摊着几张从女子商学堂地窖铁盒中取出的货运单据,字迹潦草,数字密布。
“三月初七,商会运麻袋三百车,每车载重约一百二十斤。”她头也不抬,“其中一百车经西门出城,路线绕开城防稽查点。”
算盘一响。
“三月十三,码头卸货铁箱西十八口,箱面编号以‘日’字开头,与东瀛商行标记一致。”
珠子再动。
“三月二十,商会账册平白多出白银两万,来源标注为‘花捐’,可女子商学堂本月并未举办花会。”她抬眼,“张会长,您说,这钱从哪儿来?”
张会长额角渗汗,强辩:“账目出入,常有差池,你一个小丫头,懂什么生意?”
舟舟轻笑,从袖中抽出一张纸,铺在桌上:“这是你与苏震霆往来的密信残片,字迹比对己由军部文书确认。信中提到‘货走学堂墙后,以糖车掩护’——可巧,我昨儿在厨房见过那种粗砂糖,混了白磷,一点就着。”
她指尖轻点算盘,“三百车麻袋,每车夹带军火零件二十斤,总计六千斤。按市价折算,足够武装两个团。而你,每趟抽成五百银元,十趟下来,就是五千大洋。”
算盘最后一响,她抬头,眼神如刀:“张会长,您这‘旧疾’,也该发作了。”
张会长猛地站起,椅子翻倒,撞出一声闷响。他指着舟舟,手指发抖:“你……你根本不是什么乞丐!你是霍家的细作!”
“我不是。”舟舟收起算盘,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裙角,“我是来算账的。”
门外忽有脚步声逼近,霍明琛推门而入,军装笔挺,肩章在灯下闪着冷光。他看了舟舟一眼,又望向张会长:“督军己下令查封商会所有货栈,码头也己布防。你的人,一个都没跑掉。”
张会长踉跄后退,撞上墙壁,声音嘶哑:“你们……休想拿到金矿图纸!那东西不在……”
“不在你这儿,”舟舟忽然接话,从发间取出一枚小小铜片,上面刻着半幅地图,“但在你贴身小妾的胭脂盒夹层里,今早被我顺走了。”
她将铜片放在桌上,轻轻一推,滑到张会长面前。
他瞪大双眼,嘴唇颤抖,终是颓然滑坐在地。
霍明琛走到舟舟身边,低声问:“算清楚了?”
她点头:“走私总量六千三百二十斤,涉及军火交易十七笔,贿款总计白银八万七千两。账,齐了。”
霍明琛伸手揉了揉她发顶,动作轻柔:“下次别一个人闯张府。”
“可我没一个人。”她仰头笑,“我不是还有花?”
霍明琛一怔:“花?”
“对啊,那朵香花,帮我盖住了药味。”她从袖中取出一朵干枯的小白花,花瓣己泛黄,却仍散着淡淡幽香,“卖花姑娘说,这叫‘夜来清’,夜里开,白天谢,最是不留痕迹。”
她将花放在算盘旁,指尖轻轻一推,花枝微颤。
煤油灯忽然跳了一下,光影晃动,映得算盘珠子泛出冷光。
舟舟盯着那朵花,忽然皱眉。她拾起花枝,翻转过来——花茎内侧,竟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,像是“苏”字的变体,又像一道闪电。
她指尖抚过那道刻痕,低声问:“这花……是谁给她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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