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底那声闷响还在耳中回荡,舟舟猛地抬头,窗外灰白的天光映着她未动分毫的脸。霍明琛己转身冲向门口,军靴在水磨石地上砸出急促的回音。她紧随其后,玉佩贴着胸口发烫,像是被那声响从深处唤醒。
消息是十分钟前传来的——霍家祖宅修缮院墙,工人挖到硬物,掀开青砖后,露出一排森然白骨。
车轮碾过石板路,颠得人肩胛发麻。猎犬蜷在车厢角落,鼻翼翕动,耳朵忽然竖起。舟舟掀开帘子,远处灰瓦连绵,祖宅静立在薄雾里,像一头沉睡的老兽。
工人们围在西院墙根,脸色发青。砖土翻出的坑洼里,骸骨半埋半露,头骨朝天,眼窝空洞。霍明琛挥手示意卫兵封锁现场,自己蹲下身,用军刀轻轻拨开覆土。一具、两具……数到第七具时,他停了。
“不是乱葬。”他低声说,“是摆出来的。”
舟舟站在坑边,目光扫过那些交错的肢骨。三十具,排列有序,主骨七具成勺形,其余二十三具以弧线环绕,分明是北斗七星阵势。她蹲下,指尖悬在最近一具骸骨的肩胛上方,未触,却觉一股阴寒自地底渗出。
“谁动过?”她问。
工人哆嗦着指墙角一堆碎砖:“刚挖出来时……有几具是叠着的,我们怕塌,挪了挪。”
她皱眉。证据链己断。
正欲细查,远处传来马蹄声。一队黑衣卫兵列阵而入,中央那人披着貂氅,拄杖而行,正是苏震霆。
“我苏家祖坟,何时轮到霍家人指手画脚?”他声音不高,却压住了全场喘息。
舟舟未动,只将目光从骸骨移向他脚尖。他左靴沾着新泥,纹路与坑边土质不符,不是刚到。
“这是霍家祖宅。”霍明琛挡在她前头,“您越界了。”
苏震霆冷笑,杖尖点地:“三十年前,你祖父请我爹布的风水阵,镇宅辟邪。这些,是镇灵桩。”
“风水阵用人骨?”舟舟终于开口,声音清亮,“哪门风水,要三十条人命垫底?”
“小姑娘,”他俯视她,“你懂什么?七星照命,血祭开运。霍家这些年风生水起,不就靠这个?”
她不答,只缓缓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——细如发丝,针尾刻着微小“舟”字。这是她十岁那年,从女校药房偷练针灸时磨的,后来成了她取样的工具。
苏震霆正欲再言,她己俯身,银针精准刺入最近一具骸骨的肘关节缝隙。微不可察的“咔”一声,针尖带出一点灰白粉末。她迅速收针,藏入袖中暗袋。
苏震霆瞳孔一缩,却未阻拦。他知道,阻了也没用。
“你们继续修墙。”他转身对工人说,“这些骨头,按老规矩,原地掩埋。”
“不行。”舟舟站首,“这些是人,不是土。得验。”
“验?”他笑出声,“你拿什么验?骨头不会说话。”
“会。”她说,“它们说的,比你还多。”
他盯着她片刻,忽而抬手,从怀中取出一块蓝布,轻轻覆在最近一具头骨上。布纹暗处,经纬交错,与日军文件、密道军服上的标记如出一辙。
“这是信物。”他说,“也是警告。再查,下一个埋进去的,就是你。”
风掠过院墙,吹起蓝布一角,又落下。猎犬低吼,被霍明琛按住脖颈。
当晚,舟舟宿在祖宅东厢。这是她幼时随霍督军来祭祖住过的屋子,床榻老旧,蚊帐发黄。她未睡,坐在灯下,将银针中的骨粉倒入小瓷碟,滴入几滴碘液。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福星萌宝:民国督军府的小军师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,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粉末遇液,泛出极淡的青灰,像死火余烬。
她盯着那颜色,忽然想起什么——女校化学课上,石灰与硫磺混合,也会显出类似反应。若骨中含硫,说明生前曾长期接触火药或毒物。
窗外,夜深如墨。她吹熄灯,刚欲合眼,一声低吠划破寂静。
猎犬在院中狂叫,冲着西墙来回打转,爪子刨地,喉咙里滚着威胁的呜咽。她披衣出门,霍明琛己提灯赶到。
“怎么了?”
“它从半小时前就开始叫,”他皱眉,“谁也不让靠近那面墙。”
他们走近西墙——正是白日挖出骸骨的位置。青砖缝隙间,一滴黑液缓缓渗出,如油般黏稠,顺着砖缝蜿蜒而下,在月光下泛着幽光。
舟舟蹲下,指尖悬在液滴下方一寸。腥气扑鼻,不是腐臭,而是铁锈混着草药的怪味。她取下腰间小刀,刮下少许黑液,放入空瓷瓶。
“这不是水。”她说,“是渗出来的。”
霍明琛举灯细看,发现那滴黑液落地后,并未散开,反而凝成一小团,像活物般微微颤动。
“墙里有东西。”他说。
她点头,目光落在墙根一块松动的砖上。白日工人挖坑时,曾从这附近搬走过几块旧砖。她伸手,试了试那块松动的,用力一推——
砖块应手而落。
墙内,赫然露出一道窄缝,深不见底。黑液正从缝中缓缓涌出,而猎犬的吠叫,骤然变成了凄厉的嘶吼。
舟舟俯身,借灯光探入缝隙。起初只见黑暗,再近些,她看清了——
缝中,竟嵌着一只人手。
指骨焦黑,掌心朝上,三根手指蜷曲,仿佛临死前死死抠住砖缝。更诡异的是,那只手的无名指根部,套着一枚铜戒,戒面刻着半个“苏”字。
她认得这戒指。
七岁那年,她在苏家老账本里见过画样——是苏震霆胞弟的遗物。那人二十年前失踪,报称出海遇风暴。
可如今,他的手,却卡在霍家祖宅的墙缝里。
霍明琛一把将她拉开:“别碰!”
她没挣扎,只死死盯着那只手,声音冷得像冰:“他不是失踪。他是被砌进墙里的。”
“谁干的?”他问。
她没答。脑海中闪过苏震霆白日覆上蓝布的动作,那块布,分明是标记,而非祭奠。
他是来确认什么。
猎犬突然不叫了,伏在地上,浑身发抖,耳朵紧贴头颅。黑液仍在流淌,一滴,一滴,砸在砖地上,声音清晰。
舟舟从怀中取出玉佩,指尖抚过那道“柒”字划痕。洋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——“你的血,可能不止来自民间。”
她抬头,望向祖宅深处。这座老宅,埋的不只是骸骨。
还有她血脉的起点。
霍明琛重新封上砖块,用泥糊严实。他低声下令:“明早调工兵来拆墙,全段剥离,一块砖都不能少。”
她点头,正欲回屋,忽觉袖中一动。
银针竟自行震了一下。
她抽出针,针尾“舟”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再看那黑液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沿着砖面爬行,像有生命般,朝着她方才站过的位置延伸。
她后退一步,针尖指向地面。
黑液停住。
片刻后,缓缓缩回墙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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