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珠沿着糖纸的玫瑰花纹缓缓爬行，最终停在“H·M”三个字母投影的交汇点上。舟舟没有移开视线，而是将那张糖纸轻轻折起，收进袖袋。她转身走向西街洋医馆时，脚步不疾不徐，仿佛只是去取一包止咳糖浆。
洋医生正低头擦拭显微镜，眉头皱得像被揉乱的旧账本。他抬头见是她，摇头：“旧血干了十几年，验不出活人死人，你也知道这行规矩。”
舟舟不语，只从袖中取出糖纸，摊在桌上。阳光斜照，血迹在纸面微微泛光，竟隐隐显出一道弧形轨迹。
“你用糖水稀释样本。”她说，“不是为了化验血型，是为了还原它当初怎么落下来的。”
医生一怔，随即眯眼细看。他取来滴管，将微量糖水注入血渍边缘。片刻后，显微镜下，血滴边缘裂开细纹，呈星状扩散。
“这伤……”他低声，“像是被硬物崩裂眉骨时喷溅的。”
“算盘珠。”舟舟接口，“霍家老账房总管，右眉上有道疤，档案里记着工伤日期——昭和六年三月五日。”
医生猛地抬头。那正是账本第一页记载苏震霆献炮换印的日子。
他沉默片刻，重新调焦。血滴中心隐约浮出一个微小笔画——一个“H”字的起笔。
“这血，”他喃喃，“是临死前写的。”
舟舟没应声，只将发间一枚铜簪取下，放在桌上。簪头刻着回纹锁，是霍家祖传纹样，但中间多了一道斜痕，歪斜如刀劈。
“你见过这个标记吗？”
医生摇头。她又从怀中取出账本，翻至封底内衬。皮革压痕里，藏着一行极浅的暗纹——同样是回纹锁，同样带一道斜刻。
“婚契标记。”她轻声道，“霍家老规矩，夫妻信物要加刻私纹。这道斜痕，是‘破契’——丈夫死后，妻子亲手划的。”
医生盯着两件物品，忽然意识到什么：“你是说……那个瞎眼的洗衣妇？”
舟舟点头。五十一章那夜，她在后巷救下一位盲妇，对方怀里紧攥这根发簪，嘴里只念一句：“他没拿走账本，他把它藏进了佛手。”
那时她不懂“佛手”何意。如今账本己在手，血迹指向总管，而总管的妻子，正是那个从苏家矿场逃出、双目失明的女人。
线索串成了环。
她离开医馆，首奔南市商会。老人坐在茶摊后头，手指枯瘦如柴，正用一块旧布慢条斯理地擦着铜秤。
她将黄铜钥匙放在桌上。
老人手一抖。
“霍家还留着这个？”他嗓音沙哑。
“总管临终前，说了什么？”
老人没答，只盯着钥匙看了许久，才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。一面刻“苏”，一面是苏州码子的“〥”。
“他爬了三天才到我门口。”老人声音压得极低，“满身是血，手里攥着这枚钱。他说——‘去苏州码子庙，账本在佛手之下。’”
舟舟接过铜钱，指尖抚过“〥”字。老人忽然伸手，在那刻痕上轻轻划了三下。
一下，两下，三下。
她抬眼。
老人己低下头，继续擦他的秤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。
她转身离去，铜钱在掌心发烫。刚走到街角，便听见巡警吹哨声由远及近。她靠墙一避，只见两名巡警抬着一张油墨未干的通缉令，钉在布告栏上。
画像画得粗糙，却分明是个穿红裙的小女孩，手里抱着一本厚书。
舟舟静静看了几秒，从书包里抽出一本女校算术课本。她撕下账本最后三页，用糖浆粘进课本夹层，再用铅笔在封面写上“周小梅，三年级乙班”。
她抱着课本走进巷子，故意在岔路口蹲下，假装系鞋带。一枚带“〥”刻痕的铜钱从指缝滑落，滚进排水沟。
身后脚步声立刻加快。
她起身，头也不回地走向女校侧门。
傍晚，她坐在书房偏厅，将铜钱、发簪、糖纸并排摆开。夕阳穿过窗棂，三件物品的影子投在地板上，恰好叠成一个“H”字，而“〥”的影子横穿其中，像一把插进字母心脏的刀。
她取出算盘，七颗珠子排成一列。这是矿洞里的倒计时顺序，也是她活下来的节奏。她将珠子按呼吸频率重新排列：第三、第五、第一、第七、第二、第六、第西。
指尖停在第七颗。
H-7，第七号清除目标。
她忽然想起老人划那三下时的手势——短、顿、收，像在打某种节拍。
她取出纸笔，写下“〥”字，又在下方画三道短横。
第一道长，第二道短，第三道最短。
像钟摆的余波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，霍明琛站在廊下，手里拿着一片玫瑰味糖纸。
她没抬头，只将账本残页推过去。
他展开看了片刻，问：“下一步？”
“找庙。”她说，“带码子的庙。”
他沉默几秒：“全城地图上没有这地方。”
“那就不是给人看的庙。”她收起铜钱，“是给死人指路的。”
他盯着她看了会儿，忽然说：“巡警在查所有女校课本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她把算术课本递给他，“送去印刷坊重装订，换成空白练习册。”
他接过，转身要走，又被她叫住。
“别走正门。”她说，“后巷有巡警蹲守。”
他点头，身影消失在廊角。
她独自坐在渐暗的厅里，将糖纸展开，血点仍在“H·M”交点上。她取出一滴清水，滴在血迹边缘。
血缓缓晕开，纹路竟与铜钱上的“〥”形成对称。
她正要细看，窗外忽有反光一闪。
她抬头。
布告栏上的通缉令在夕阳下微微泛蓝，油墨表面浮着一层奇异光泽，像是被某种药水浸过。
她猛地站起，冲到窗前。
远处，一个穿灰布衫的小贩正被巡警推搡，怀里掉出一堆铜钱，其中一枚刻着“〥”，在石板路上翻滚两圈，停在排水口边缘。
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福星萌宝：民国督军府的小军师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TMS5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