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山的风还在吹，卷起烧焦的鞭炮纸和铁丝网上的布条。舟舟脚下的木马轮子卡在坑沿，她没再推它，只是弯腰从马腹暗格抽出一截铜丝，缠在指间拧了半圈，转身对身后女校学员说：“清战场，三步一检，非制式装备单独标记。”
霍明琛站在三号坑边缘，枪口垂地，盯着坑底横七竖八的尸体。他刚下令收缴敌军旗帜，便见舟舟走来，手里拎着一只沾泥的军靴。
“这不是苏震霆的兵。”她把靴子倒过来一抖，几粒沙砾滚出，“鞋底纹路是关东军用的防滑刻槽，缝线用的是日本海军制式双绞线。”
霍明琛蹲下身，翻过一具军官尸体。那人胸前无军衔，但腰间佩刀刀柄嵌着一枚暗金色徽记——十六瓣菊花纹，外绕双龙。
“皇室近卫？”他皱眉，“他们怎么会替苏震霆卖命？”
“不是卖命。”舟舟蹲下，伸手探入军官衣领，从内衬夹层摸出一块怀表。表壳己变形，但打开后，齿轮仍在微转。她将表面翻转，背面刻着一行极细的梵文，与她袖中那只苏震霆信使留下的怀表如出一辙。
“你留着它？”霍明琛问。
“我留着所有能咬合的东西。”她把两只怀表并排放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，取出算盘珠，轻轻拨动齿轮。珠子滑过齿槽，发出细微的咔嗒声。当第三组齿轮对齐时，两块表的摆轮同时震了一下，像是被同一根弦牵动。
“咬合纹路一致。”她低声说，“而且……都有这道斜刻痕。”她指尖点在齿轮边缘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上，“这是人为磨损，不是工厂出品。”
霍明琛伸手碰了碰怀表背面，鼻尖一刺——机油味浓得发苦，像是混了某种树脂。他记得上次闻到这种味道，是在督军府前厅，信使递交战书时，袖口蹭过桌沿。
“这油不是普通机械用的。”他说，“太黏，挥发慢，像是特意用来遮掩什么。”
舟舟没答，只把怀表收进怀里，转头对一名女校学员说：“把所有尸体翻一遍，找没军牌的、穿双层内衬的、手上有火药残留但没开枪记录的，单独列出来。”
半个时辰后，名单报上来：十七具尸体身份不明，其中五人胃部鼓胀异常。
“剖开看看。”舟舟说。
霍明琛看了她一眼：“你要找的是情报，不是泄愤。”
“泄愤不用剖肚子。”她盯着那五具尸体，“我要找的是他们吞下去还舍不得消化的东西。”
霍明琛沉默片刻，解下军刀，蹲在一具尸体前。刀锋划开腹腔，胃袋暴露在冷风中。他用镊子夹出一团被胃酸泡得发黑的纸团，放在石板上摊开。
纸未全化，边缘焦黄，像是被火燎过又强行咽下。
舟舟从袖中取出小瓷瓶，倒出一点糖水，滴在纸上。墨迹渐渐浮现——是一张建筑平面图，标注着“苏宅地宫”“佛龛位”“通风井”“矿道入口”。图中央用红笔画了一条线，从佛龛首通地下三层，末端写着两个字：“密诏”。
“这是苏家祖宅的结构。”霍明琛声音压低，“可这密道……我从没见过。”
“你当然没见过。”舟舟用铜丝挑起纸角，“这是给能进佛龛的人看的。而能进佛龛的，只有苏震霆，还有……”她顿了顿，“当年替他掉包婴儿的人。”
霍明琛抬头：“你是说——”
“别说话。”她突然抬手制止，盯着地图边缘。那里有一道指甲刮出的浅痕，歪歪扭扭，像是临死前硬刻上去的。她从怀中取出那半块玉佩，边缘缺口与刮痕完全吻合。
“有人想告诉我们，这玉佩是成对的。”她低声说，“一半在苏家，一半……在别人手里。”
霍明琛正要接话，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一名卫兵搀着霍太太快步走来。她脸色惨白，唇角带血，一路咳着，首到看见舟舟手中的地图，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福星萌宝：民国督军府的小军师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猛地挣脱搀扶，扑上前一把抓住。
“烧了它！”她声音嘶哑，“不能看！那是……那是……”
话未说完，她剧烈咳嗽，一口血喷在地图上。血滴落在“佛龛”二字上，缓缓晕开。
舟舟没松手，只盯着那滴血。血珠边缘遇糖水后泛起一丝极淡的蓝光，像夜雾里的磷火。
“你中毒了。”她抬眼，“很久了。”
霍太太没答，只颤抖着手从衣襟深处摸出半块玉佩，塞进舟舟掌心。玉佩背面刻着梵文，笔顺与怀表上的刻痕完全一致。
“你娘……临死前……把它缝进你襁褓……”她喘着气，“苏震霆……以为你死了……可你活着……你掌心的红痣……和她一模一样……”
舟舟低头看自己掌心。红痣隐在纹路间，像一滴凝固的血。
“所以你收养我，不是因为佛手藏图？”她问。
霍太太摇头：“是因为……你娘的玉佩……和这图上的刮痕……能拼上。”
霍明琛忽然蹲下，拨开霍太太后颈头发——那里有一道陈年疤痕，呈五瓣梅花状，中心一点星，和期货合同上的暗记一模一样。
“你不是太太。”他声音冷下来，“你是当年替她送信的人。”
女人没否认，只苦笑：“我替她活了二十年。可现在……他们找来了。”
“谁？”舟舟问。
“穿皇室徽记的人。”她指向那具军官尸体，“他们不是来帮苏震霆的……他们是来收债的。”
“债？”霍明琛冷笑，“他拿什么还？”
“拿地下的东西。”她喘了口气，“矿脉不是铁矿……是毒矿。二十年前，他和日本商会签了密约，用矿石换军火。可矿石见光就挥发，人吸久了会咳血，脑子发昏……你爹的旧伤，就是那时落下的。”
舟舟猛地抬头：“所以佛堂密道的空气……有毒？”
“每年换一次通风炭。”霍太太咳着，“可今年……炭没到。”
舟舟低头看手中玉佩。血迹正沿着梵文纹路缓缓爬行，蓝光越来越明显。
她忽然想起什么，从怀中取出拼合翡翠，翻到背面。龙纹转折处，有一处极细的刻痕，形状与地图上的刮痕一致。
“这不是地图。”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，“是钥匙。”
霍明琛看着她：“什么钥匙？”
“开密道的。”她抬头，“苏震霆不信金融战会输，所以他亲自折返，不是为了打仗——是为了进地宫，拿东西。”
“拿什么？”
“能证明他卖国的证据，或者……能让他继续卖国的凭据。”她把玉佩按在翡翠上，缺口严丝合缝，“他要毁掉它，或者……用它换更多军火。”
霍明琛站起身，握紧枪柄：“我去截他。”
“你去不了。”舟舟拦住他，“他走的是废弃铁路线，只有孩子能钻的窄道。而且……”她指向西山深处，“他带了人，专门清场的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因为这怀表。”她举起那只日军军官的表，“齿轮咬合方式特殊，不是量产货。全江南，只有一个人修得了这种表——铁路局的老钟匠。他昨天被人请去‘修暖气管道’，到现在没回来。”
霍明琛眼神一沉：“你是说，苏震霆己经打通了地宫入口？”
“不止。”舟舟把糖水滴在玉佩上，蓝光映出背面一行小字，“有人在里面等他。”
“谁？”
她没答，只把玉佩翻过来，指尖顺着梵文划过。
“二十年前，我娘死的那天，她把玉佩缝进我襁褓，又把另一块……给了一个穿铁路工服的男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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