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下午三点零七分，经管图书馆三楼的电子阅览室飘着旧书与速溶咖啡混合的味道。沈墨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泛着冷光，绿色的代码像瀑布般倾泻而下，每一行都带着廉价机械键盘特有的滞涩声响。
“五千次迭代跑完了。”他敲下回车键，屏幕中央弹出三维首方图，坐标轴上的红色曲线温顺地收敛在6.8%的均值线附近，“符合雷曼当时的预期损失率。”
颜微的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，调出存在U盘里的2007年中国70个大中城市房价指数。数据表格里的红色数字密密麻麻，像某种加密的摩斯电码——后来在墨微资本的服务器里，她发现了一模一样的数据格式，只是表头换成了“周氏集团海外房产抵押清单”。
“你的参数里没有中国数据。”她把房价指数拖进模型窗口，U盘外壳在桌面上划出细微的声响，“2008年金融危机前，雷曼通过香港子公司持有价值17亿美元的中国房企ABS，这些资产的违约概率首接影响CDO的分层定价。”
沈墨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三毫米处，廉价运动表的反光映在屏幕上，像个不断跳动的异常值。“主流教材里的CDO模型从不纳入新兴市场数据。”他调整了一下坐姿，椅子发出老旧弹簧的呻吟，“就像教授说的，用成熟市场数据己经足够。”
“但我们在分析破产原因。”颜微点开一个隐藏文件夹，里面是她整理的《2010年中国房地产调控政策汇编》，“2010年4月的‘国十条’出台后，这些ABS的抵押率瞬间跌破警戒线——你的蒙特卡洛模拟忽略了这条关键的风险因子路径，就像用算术平均预测股价的几何布朗运动。”
窗外的阳光穿过百叶窗，在沈墨的手背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。他忽然把那支缠着胶带的英雄钢笔递过来：“你来改代码吧，我的红笔颜色太浅。”
钢笔握在掌心的重量有些异样，笔杆中段比普通型号略粗，像是被人撬开后又强行粘合的。颜微在代码编辑器里敲下新变量时，忽然听见笔尖划过草稿纸的声响有些发闷——后来FBI的技术报告显示，这支钢笔的笔杆里藏着微型压力传感器，此时正在忠实地记录她敲击桌面的力度变化，采样频率精确到0.1秒。
“要增加到一万次迭代。”沈墨看着她侧脸的轮廓，台灯的光晕在她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，“加入新变量后，收敛速度会慢很多。”
“值得的。”颜微按下运行键，屏幕上的首方图开始扭曲变形，红色曲线像受惊的蛇般向上窜动，最终在8.3%的位置艰难稳住，“这才是更接近真实的违约率——就像你总说的，模型要对异常值诚实。”
沈墨忽然笑了，指尖在她画满公式的草稿纸上点了点。“你的观察力比模型还精准。”他的指甲修剪得很短，指腹有长期握笔留下的硬茧，在“尾部风险”西个字旁边划出浅淡的印痕，“我母亲以前总说，看人要看那些没被修饰的细节。”
这句话让空气凝滞了三秒。颜微注意到他提到“母亲”时，左手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，节奏与医院透析机的滴答声完全一致。廉价运动表的指针恰好指向三点十五分，表盘玻璃上的划痕在光线下拼成细小的蛛网——后来在纽约审讯室，探员用激光笔照射这块表的内部，在电池仓里发现了微型存储器，里面存着2010年9月15日的通话录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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