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墨被两名警员按在墙上时，左胸口袋里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掉了出来。纸张在空中划过的轨迹，像极了他们2017年做空的那支生物科技股的K线图，急速下跌后重重摔在水磨石地面上。颜微弯腰去捡的瞬间，指尖触到纸页边缘的折痕——那是无数次被手指过的痕迹，细密如她笔记本上反复标注的“异常买单”记录，每道折痕里都藏着时间的磨损。
“10级金融班，沈墨。”她展开纸页时，警员正用电棍抵住他的后颈。复印件上的照片泛着陈旧的黄，十九岁的少年穿着蓝白校服，领口别着褪色的校徽，嘴角有一道刚结痂的伤口。后来他告诉她，那是高考结束那天在夜市打工时被醉汉砸的啤酒瓶划的，对方赔了两百块，够他母亲做半次透析。
“他总说这张纸是他的第一笔无风险收益。”颜微把复印件塞进证物袋时，忽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。证物袋的密封线划过指尖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，让她想起2010年开学典礼前，在经管学院报到处第一次见他的情景。那时他也是这样攥着通知书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，阳光把他洗旧的牛仔裤照得有些透明，能看见膝盖处磨破的内衬。
那天的北京没有雪，只有秋老虎肆虐的闷热。空气里浮动着白杨树的絮状物，粘在女生的长发上，像极了未来他们在华尔街见过的棉花期货走势图。颜微穿着母亲新买的连衣裙，站在报到处的长队里数梧桐叶的影子，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争执声。“这通知书是假的吧？”穿西装的学长用指甲戳着沈墨的纸页，金袖扣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，“贫困生补助申请要单独交材料，装什么清高？”
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黑天鹅与粉红票据沈墨没说话，只是把通知书往怀里收了收。他的动作很轻，像在调整一个脆弱的对冲头寸，生怕稍有不慎就会触发巨大的风险。颜微转头时，正看见他校服领口露出的创可贴——后来他说，是前一晚帮邻居搬冰箱时被门夹的，为了省医药费，自己用白酒消毒时疼得差点晕过去。“学长，”她突然开口，手里的《金融数学导论》在阳光下泛着光，书脊上父亲的名字隐约可见，“录取通知书编号是10050123，系统里能查到。”
学长悻悻地走了，袖扣的反光却像针一样扎在空气里。沈墨转头看她，睫毛上还沾着操场扬起的灰尘，像未被对冲的风险敞口。“谢谢。”他的声音比想象中低哑，带着熬夜后的疲惫，“我叫沈墨。”
“颜微。”她指了指他手里的通知书，“照片拍得不错。”
他突然笑了，嘴角的伤口扯动了一下，露出点少年气的腼腆。“拍的时候刚打完架，”他挠挠头，廉价运动表的表带滑上去，露出手腕内侧淡粉色的疤痕，“有人说我考不上清华，赌了两箱啤酒。”
那时的风里有白杨树的味道，混着远处食堂飘来的饭菜香。颜微看着他洗旧的牛仔裤，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“风险溢价”——越是看似廉价的标的，越可能藏着超额收益。她注意到他攥着通知书的手指很长，指甲修剪得很整齐，只有右手食指的指甲边缘有些磨损，后来才知道，那是长期握笔演算公式磨的。
报到处的老师喊到沈墨的名字时，他深吸一口气，挺首了脊背。走向桌子的短短几步路，他的牛仔裤摩擦着地面，发出轻微的声响，像在为未来的逆袭奏响序曲。颜微看着他的背影，突然在笔记本上写下：“标的：沈墨，当前估值：？，潜在收益：？”，那时她还不知道，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，会成为她人生中波动最大的一笔投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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