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年纽约南区联邦法院的证据室比想象中狭小。荧光灯的白光在金属货架上反射，把第37号证物袋照得透亮——里面装着份泛黄的银行流水单，2011年6月18日19:37，一笔五十万的汇款从“金诚资本”账户转入沈墨的工行卡，附言是“模型预付款”。
“颜女士，”探员的皮鞋在水磨石地面上蹭出轻响，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点在流水单上，“我们追溯了这笔资金的上游来源，金诚资本的账户在收到这笔钱的前一小时，刚从‘宏业建材’转入同等金额，而宏业建材的实际控制人，是周氏集团的前财务总监。”
颜微的指尖抚过证物袋上的塑料膜，五十万的数字像根细小的针，刺得她眼眶发酸。6月18日19:37，正是沈墨在宿舍楼下用蜡烛摆出夏普比率公式的时间，她正沉浸在万宝龙钢笔的惊喜里，而这笔钱正沿着地下钱庄的管道，流进他的账户。
“这是金诚资本的注册资料。”探员递过来另一份文件，“法人张启明是周明远的表兄，这家公司从未做过任何实际投资，只是周氏集团的资金中转站——2011年全年，他们的所有‘投资’最终都流向了周氏控制的离岸账户。”
证据室的空调发出单调的嗡鸣，颜微突然想起沈墨送她钢笔时说的话：“以后我们所有合约，都用它签名。”原来从一开始，这支笔就注定要签下沾满污泥的文件。
探员调出另一份合同复印件，是沈墨与金诚资本的补充协议，第3条用红笔圈着：“乙方承诺永不向第三方披露模型的实际应用场景，包括但不限于监管机构、司法机关及媒体。”末尾的签名龙飞凤舞，与她生日那天收到的卡片上的字迹完全一致。
“根据张启明的证词，”探员的声音低沉得像在念悼词，“沈墨的模型根本达不到他们宣称的收益，所谓‘预付款’其实是封口费——补偿他在芝加哥CME漏洞事件中的‘配合’，并确保他永久闭嘴。”
颜微的呼吸突然停滞。她想起2011年那个雨夜，沈墨在图书馆门口攥着的“周氏金融还款确认单”；想起医院床头柜上，那支被掉包的抗排异药物——原来母亲的康复，基金的启动，甚至那只翡翠手镯的赎回，都是用沉默换来的。
当探员拿出万宝龙钢笔的鉴定报告时，她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。报告显示，这支笔的笔尖残留着微量的红墨水成分，与周氏集团2012年伪造交易记录所用的墨水完全一致——沈墨曾用它签署过至少七份虚假合同。
“我们在沈墨纽约公寓的保险柜里，发现了这个。”最后一份证据是个丝绒盒子，里面装着那只翡翠手镯，旁边放着张照片：2022年周慕阳的生日宴上，苏珊娜·李戴着它站在沈墨身边，笑得珠光宝气。
颜微突然想起2011年6月的陆家嘴天台，沈墨指着外滩的路灯说“每盏灯下都死过爆仓的赌徒”。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在走钢丝，只是那时的她，还天真地以为他们是例外。
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，在流水单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，像极了夏普比率公式里的波动曲线。颜微把脸埋进掌心，钢笔硌着肋骨的触感突然变得清晰——那支她珍藏了十二年的万宝龙，原来从第一天起，就蘸着红墨水在她心上，写下了密密麻麻的谎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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