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月15日的上海正被梅雨季的闷热笼罩，梧桐树叶上的水珠坠落在颜微的白衬衫上，洇出细小的深色圆点，像某种不祥的预兆。她提前从学校回家，想取一份父亲需要的《家族信托协议》，却在玄关处听到书房里传来压抑的争执声。
“……那笔钱必须这个月到账，”是父亲颜建国的声音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疲惫，“慕阳说了，代孕机构那边催得紧，孩子下个月就要出生了。”
“催催催，就知道催！”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像被揉皱的宣纸，“你当初答应我的，只是逢场作戏，现在居然搞出个孩子来！颜建国，你对得起我吗？对得起微微吗？”
颜微的手停在门把手上，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渗进来，让她想起CME交易大厅的铜色栏杆。《家族信托协议》在她的帆布包里硌着肋骨，封面上“颜微”两个字的烫金似乎在发烫——原来所谓的家族，早就藏着她不知道的分支。
书房的门没有关严，留着道三厘米的缝隙，足够让她看清里面的景象：父亲背对着门，肩膀微微耸动，手里捏着张银行卡，在掌心反复；母亲坐在沙发上，面前的茶几上散落着几张照片，其中一张是个陌生女人的侧脸，眉眼间有某种熟悉的锋利感——后来在纽约法庭的证据照片里，颜微才认出那是周慕阳的远房表妹，也是周氏集团香港分公司的财务总监。
“那是个男孩，”父亲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，像沉入密歇根湖底的石头，“颜家不能断了香火，你又生不出二胎……”
“所以你就找周慕阳帮你找代孕？”母亲突然拔高声音，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狠狠砸在地上，“你知道外面都怎么说吗？颜建国靠着周氏集团洗钱发家，现在连生孩子都要跟他们扯上关系！你就不怕遭报应吗？”
玻璃杯碎裂的声响像道惊雷，炸得颜微头晕目眩。她踉跄着后退半步，帆布包从肩上滑落，《家族信托协议》掉在地上，发出沉闷的声响——这个声音惊动了书房里的人。
父亲猛地转过身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，手里的银行卡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毯上，卡号的后西位“7396”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——这组数字与沈墨母亲的病床号“739”只差一位，像串被刻意修改的密码。
“微微？作者“废墟造梦师”推荐阅读《黑天鹅与粉红票据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你怎么回来了？”父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，弯腰捡银行卡的动作快得像在销毁证据，“不是说下午才有课吗？”
颜微的目光掠过茶几上的照片，那个陌生女人的无名指上戴着枚钻戒，款式与母亲的婚戒惊人地相似。“周慕阳介绍的？”她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，指尖捡起地上的《家族信托协议》，封面上的烫金被灰尘染得发暗，“所以我父亲不仅和周氏集团合作洗钱，还借他们的渠道生孩子？”
母亲突然捂住脸失声痛哭，父亲的嘴唇动了动，却没说出一个字。书房里的挂钟突然敲响了三点，黄铜钟摆的撞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，像在为这个家庭的崩塌倒计时。
“那笔钱，”颜微的目光落在父亲脚边的银行卡上，“是从‘周XX儿童教育基金’转出去的吧？我在父亲的交易记录里见过这个账户，以为只是普通的慈善捐款。”
父亲的肩膀猛地垮了下去，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。“是周慕阳提议的，”他的声音低得像在耳语，“他说用教育基金的名义转账，不容易被查……微微，你听我解释，我……”
“解释什么？”颜微突然冷笑，笑声里带着泪水的咸味，“解释你如何一步步把这个家变成周氏集团的附庸？解释你和沈墨的母亲一样，都成了他们控制我们的筹码？”
她转身冲出家门时，父亲在身后徒劳地呼喊着她的名字，声音被梅雨季的闷雷吞没。梧桐树叶上的水珠不断砸在她的脸上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帆布包里的《家族信托协议》像块烙铁，烫得她心口发疼——原来她一首以为的安稳生活，不过是建立在谎言和肮脏交易上的空中楼阁。
走到小区门口时，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，是沈墨发来的微信：“毕业典礼的照片洗出来了，晚上七点，老地方见？”后面跟着个笑脸表情，像个阳光灿烂的谎言。
颜微看着屏幕上的笑脸，突然想起芝加哥那个暴风雪夜，沈墨在游船上说的“公平只是给散户看的诱饵”。那时她以为他说的是金融市场，现在才明白，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人生——有些人一出生就拿着内幕消息，而她这样的散户，只能在风暴来临后，才看清棋盘上的真相。
她回复了个“好”，然后把手机塞进帆布包的最深处，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肮脏的秘密也一并藏起来。但她知道，有些东西一旦看见，就再也回不去了，就像沈墨代码里的那个隐藏指令，即使删除了表面的字符，底层的逻辑也早己被污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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