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月17日的午后，上海陆家嘴的星巴克弥漫着焦糖玛奇朵的甜香。落地窗外，东方明珠的尖顶刺破灰蒙蒙的云层，像根巨大的避雷针，却引不走梅雨季的沉闷。沈墨把笔记本电脑推到颜微面前，屏幕上是伦敦金丝雀码头的公寓照片，落地窗正对着泰晤士河，阳光在水面上碎成金箔。
“两居室，带阳台，”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，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，“离高盛总部步行十分钟，月租折合人民币两万三，我们可以合租，平摊下来比学校宿舍还便宜。”
颜微的吸管在冰美式里搅动，冰块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角落格外清晰。她的目光落在照片里的书桌上，那里摆着个空位，大小恰好能放下她的《证券分析》——但她突然觉得，那个空位可能永远也等不到她的书了。
“我父亲的事，”她的声音比冰块还冷，“你听说了吗？”
沈墨滑动鼠标的动作顿了顿，屏幕停在公寓厨房的照片上，不锈钢水槽亮得像面镜子。“听说了一点，”他的声音低了些，“系里有人传，说颜叔叔……”
“说他和周氏集团合作洗钱，还借代孕生了个儿子。”颜微打断他的话，吸管重重地戳在杯底，发出沉闷的声响，“那个男孩的账户名，叫‘周XX儿童教育基金’。”
咖啡厅里的爵士乐突然停了，换成了段钢琴独奏，旋律忧伤得像芝加哥的暴风雪夜。沈墨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，打出一行字又删掉，最终只留下个光标，在屏幕上孤独地闪烁。
“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？”他突然抬起头，眼底的兴奋被某种坚硬的东西取代，“微微，我们是我们，他们是他们。我们去伦敦，远离这一切，不好吗？”
颜微看着他的眼睛，那双曾经在CME交易大厅里发亮的眼睛，此刻像蒙着层梅雨季的水汽。“不好。”她的回答很简短，指尖在《家族信托协议》的封面上划着“颜”字的笔画，“我母亲病倒了，家里需要人。而且……”
“而且什么？”沈墨的声音拔高了些，引来邻桌的侧目，“而且你要留下来，看着你父亲和周氏集团继续纠缠？看着那个私生子分走颜家的财产？”
颜微猛地站起身，帆布包带在肩膀上勒出红痕。“那是我的家！”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咖啡厅里反弹，“就算它脏了，烂了，也是我的家！沈墨，你就没有一点责任感吗？”
“责任感？”沈墨也站了起来，笔记本电脑的电源线被带得晃动，屏幕上的伦敦公寓照片突然变得模糊，“我努力拿到高盛的offer，作者“废墟造梦师”推荐阅读《黑天鹅与粉红票据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不是为了让你在这儿跟我谈责任感的！我是为了我们的未来！”
“未来？”颜微抓起桌上的《家族信托协议》，狠狠砸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上，纸张边缘划破了屏幕保护膜，留下道白色的划痕，“你的未来里，有我母亲的病床吗？有我父亲留下的烂摊子吗？还是说，在你的量化模型里，这些都只是可以被优化掉的风险因子？”
旁边桌的情侣投来异样的目光，服务生拿着拖把快步走过来，却被颜微的眼神逼退了。沈墨的手指紧紧攥着笔记本电脑的边缘，指节泛白，像在CME结算单上发现异常时的样子。
“金融的本质就是流动，”他的声音带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，像在课堂上讲解套利原理，“资金要流动，人才要流动，为什么要被一个腐朽的家庭捆绑？微微，你到底要事业还是要我？”
“我要的是一起面对，不是一起逃避！”颜微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，砸在《家族信托协议》上，晕开了“颜建国”三个字的签名，“你口口声声说爱我，可你的爱里，从来没有我的家人！在你眼里，我们的感情是不是也要算ROI？是不是回报率不够高，就要平仓止损？”
“ROI”三个字像把锋利的刀，划破了沈墨最后的伪装。他突然抓起桌上的高盛offer，狠狠摔在地上，纸张在光滑的地板上滑出很远，停在咖啡厅的旋转门旁，像只折断翅膀的鸟。
“好，”他的声音里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，“你要留下，我陪你留下。你的烂摊子，我陪你一起收拾。”
颜微愣住了，眼泪挂在睫毛上，忘了落下。她看着沈墨紧绷的侧脸，突然想起清华图书馆那个深夜，他接到医院电话后，在“人性贪婪”旁边留下的空白——原来有些空白，不是遗忘，而是等待被填满，用牺牲，用妥协，用某种注定要付出代价的承诺。
沈墨弯腰捡起地上的offer，纸张边缘己经被踩得发皱。他把offer塞进内袋的动作，像在埋葬什么重要的东西。“我们不做高盛的雇员了，”他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，指尖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，“我们自己创业，成立对冲基金，就叫‘墨微资本’，怎么样？”
“墨微资本”西个字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，在颜微的心里漾开圈圈涟漪。她看着沈墨眼底重新燃起的光，突然觉得刚才的争吵像场噩梦，而现在，梦醒了。
她不知道的是，沈墨内袋里的offer背面，周氏集团的注资条件正透过薄薄的纸张，硌着他的肋骨——那道“放弃高盛offer，留在国内”的条款，此刻像个生效的契约，在他的心脏上烙下了第一个罪恶的印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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