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午夜十二点，颜微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数字跳转，沈墨的视频窗口突然暗了下去，只留下“网络不佳”的灰色提示框。她的指尖悬在“重连”按钮上，耳畔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镜头晃动时捕捉到的声音——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，从沈墨伦敦酒店房间的背景里钻出来，像根细小的针，刺破了他“独自加班”的谎言。
这己经是第三次了。
自从沈墨6月5日飞赴伦敦参加高盛培训，他的视频通话就变得像精确设置的交易指令：每晚十点准时上线，十二点准时结束，背景永远是酒店房间的白墙，偶尔能看到他身后的书桌，上面摆着高盛的培训手册和笔记本电脑——整洁得像个精心布置的舞台。
“微微，明天要早起见客户。”昨晚结束通话前，沈墨的笑容有些僵硬，镜头里的他突然伸手调整台灯，颜微瞥见他锁骨处有片可疑的红晕，像被什么东西擦过，“伦敦的项目比想象中复杂，下周可能没时间视频了。”
“什么项目？”颜微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沙沙的声，“你不是说只是参加合规培训吗？”
“哦…临时加的并购案，”沈墨的目光突然飘向镜头外，“涉及商业机密，不好细说。”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什么，背景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，夹杂着一声极轻的女性笑声——像香槟杯碰撞时的余韵。
视频挂断后，颜微在电脑前坐了很久。窗外的蝉鸣己经开始变得聒噪，像芝加哥交易所里那些永不停止的喊价声。她打开与沈墨的聊天记录，发现他近一周的回复都带着明显的延迟，表情包的使用频率比平时多了30%——这是他在清华时撒谎的典型特征，比如那次被她发现偷偷修改Black-Scholes模型参数时。
第三天晚上的视频通话，意外发生在21:57。
沈墨正对着镜头讲解伦敦的并购案结构，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，他随口用英语说了句“请进”，镜头便剧烈地晃动起来。在那混乱的三秒钟里，颜微清楚地看到：床头柜上放着个敞口的香奈儿手包，旁边搭着半条宝蓝色的丝巾，边缘的刺绣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——那不是沈墨的东西，他从不戴这种带有明显女性特征的配饰。
“抱歉，同事送文件过来。”沈墨重新对准镜头时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，背景里的高跟鞋声从清晰变得模糊，像是有人退回了走廊，“我们说到哪了？哦…汇率对冲模型。”
颜微的心脏突然沉了下去，像被输入了错误参数的套利模型。她想起沈墨衬衫上的红酒渍，想起那些准时得诡异的通话时段，想起背景里若有若无的香水味——所有被忽略的细节，此刻在视频框的冷光下突然拼凑成完整的图案，像幅讽刺画。
“沈墨，”她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，指尖在“结束通话”按钮上悬而未决，“伦敦的蔷薇开了吗？我记得你说过，比清华的月季香。”
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，像被捕捉到的异常交易信号。“开了…很浓的香味。”他的回答卡顿了半秒，手指下意识地着领口，“时间不早了，你该睡了，微微。”
视频切断的瞬间，颜微抓起桌上的《期权、期货及其他衍生产品》，书页间夹着的伦敦地图突然滑落，她的目光落在希思罗机场的位置上——那里有趟凌晨一点起飞的航班，用她的奖学金刚好能买下最后一张经济舱机票。
她想起芝加哥那个暴雨夜，沈墨在游船上说：“你害怕的不是风险，是失控。”那时她以为他说的是金融市场，现在才明白，他说的是人心——当信任开始崩塌，所有的风控模型都会失效。
收拾行李时，她在帆布包的夹层里摸到个硬物，是去年沈墨送她的钢笔，笔帽内侧贴着块透明胶带，是他当年摔坏后修补的。颜微把钢笔塞进牛仔裤口袋，冰凉的金属触感贴着皮肤，像某种无声的勇气。
去首都机场的出租车里，她给沈墨发了条微信：“伦敦的晚霞好看吗？我想亲眼看看。”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，车窗外的北京正陷入黎明前的黑暗，而她的前方，是十个小时的飞行，和一个必须亲自揭开的真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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