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北京突然下起暴雨，豆大的雨点砸在图书馆的玻璃幕墙上，发出密集的声响，像无数只手指在敲打着键盘。闭馆的铃声在雷声中显得格外微弱，被淹没在哗哗的雨声里。颜微抱着一摞《金融史》丛书，站在二楼的走廊里，看着窗外的雨帘把整个校园浇成一片模糊的绿，远处的教学楼轮廓像被橡皮擦过一样，只剩下大致的剪影。
“没带伞？”沈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带着雨水的湿气。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大伞，伞骨上还挂着水珠，另一只胳膊下夹着几本厚厚的统计学教材，书脊被雨水打湿，晕开深色的痕迹。
“嗯。”颜微侧过身，让他能从走廊通过，“没想到雨下这么大。”天气预报明明说只是小雨，就像市场预测往往与实际走势背道而驰。
突然，头顶的灯闪了两下，发出“滋滋”的电流声，然后彻底灭了。应急灯应声亮起，幽绿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投在斑驳的墙面上，像某种超现实的艺术装置。走廊里传来其他学生的惊呼，脚步声和尖叫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，形成一种奇特的声浪，颜微后来在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的交易大厅里听到过类似的声音——那是市场崩盘时的恐慌。
“别怕，应该是跳闸了。”沈墨把伞放在地上，金属伞尖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。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一元硬币，用指尖弹了弹，硬币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微弱的光泽。“我们来玩个游戏吧。”
颜微看着他把硬币放在指尖转动，金属的光泽在绿光下忽明忽暗，像某种神秘的信号。“什么游戏？”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，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套利原理演示。”他把硬币抛起来，接住，动作流畅得像在操作交易软件，“正面朝上，你请我喝下周的咖啡；反面朝上，我赔你一辈子的咖啡。”
“这不是套利，是赌博。”颜微笑了，雨水的湿气让她的刘海有些卷曲，“套利是无风险收益，你这个明显有风险。”
“人生哪有无风险的事？”沈墨又抛了一次硬币，这次用手盖住，指缝里透出硬币的边缘，“就像期权定价，看似确定的公式里，藏着无数随机波动。”
他的呼吸在潮湿的空气里凝成白汽，缓缓上升，然后消失在幽绿的光线中。颜微突然发现他离自己很近，能闻到他头发上的雨水味，混合着图书馆旧书的气息，形成一种奇特的味道，让她想起父亲书房里的氛围——那里总是弥漫着雪茄、纸张和金钱的味道。应急灯的光落在他的睫毛上，投下一小片阴影，让他手腕上的疤痕没那么刺眼了。
“我选反面。”颜微说，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。
沈墨移开手，硬币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，黑天鹅与粉红票据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黑天鹅与粉红票据最新章节随便看！菊花图案朝上。“看来我输了。”他笑起来，眼角有细微的纹路，在绿光下显得格外柔和，“一辈子的咖啡，记在账上。”
雷声再次响起，震得走廊的窗户嗡嗡作响。走廊里的学生开始结伴往楼梯口走，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晃动，像市场波动时的资金流向。颜微抱着书的手臂紧了紧，沈墨注意到她的动作，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。“别感冒了，”他说，“这栋楼的空调总坏，湿冷得很。”
外套上有淡淡的洗衣粉味，还带着他的体温，像一个温暖的 hedge（对冲）。颜微低头时，看见外套左肩上有个被熨斗烫平的校徽痕迹，针脚歪歪扭扭的，显然是自己缝上去的，线迹里还残留着几根线头。她突然想起开学典礼那天，他洗旧的牛仔裤和攥紧通知书的手——这个看似坚硬的少年，其实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着最后的尊严，像那些在金融危机中苦苦支撑的小公司，即使濒临破产也不愿放弃体面。
“你的笔记借我看看？”颜微指了指他夹在胳膊下的统计学教材，“上周的回归分析我没太听懂。”她需要一个借口来打破这微妙的沉默，就像交易员需要一个理由来进入市场。
沈墨把书递给她。“里面有我画的思维导图，应该比课本清楚。”他的手指碰到了她的手背，带来一阵轻微的战栗。
颜微翻开笔记本，里面果然有详细的图表和公式，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重点，像一份精心制作的交易策略报告。但让她愣住的是，每页笔记的背面都画着速写。有图书馆窗外的梧桐树，枝桠在风中摇曳的姿态被精准捕捉；有教室黑板上的板书，连粉笔灰掉落的轨迹都清晰可见；甚至还有食堂窗口的价目表，用透视法画出了空间感——在精确复刻的K线图间隙，藏着一个女生的侧影，正托着腮看黑板，笔尖悬在笔记本上方，是她在《金融市场学》课上的样子。
“你画的？”颜微的声音有些发紧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。那些速写的笔触细腻而专注，完全不像一个理科男生的手笔。
“嗯。”沈墨的耳朵红了，在幽绿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颜色，“上课无聊时画的，别介意。”
应急灯突然闪了一下，亮了起来。白炽灯的光驱散了幽绿的暧昧，把一切都照得清晰而首白。颜微看见他速写本上的笔触力度不一，在她托腮的手指处格外轻柔，而在K线图的拐点处却用力得划破了纸页。
就像他的人，看似冷静理智，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汹涌的情感，这种矛盾让他像一个波动率极高的成长股，充满了不确定性，却也隐藏着惊人的潜力。颜微合上书时，注意到最后一页画着一个小小的期权合约，买方是沈墨，卖方是空白，标的资产是“一生的咖啡”，行权价是“一个雨天的承诺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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