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墨被按在地上时，还在挣扎着想去捡被劈碎的键盘。他的手指在空中徒劳地抓着，像一个溺水者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，指甲在水磨石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音，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。颜微蹲下身，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些散落的按键，上面还能摸到刻着的名字缩写，凹凸不平的触感像他们之间那些无法抹平的裂痕，每一道都藏着一个破碎的回忆。
“十二年前，你说这个键盘是我们的起点。”颜微的声音很轻，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，仿佛怕惊扰了那些沉睡的往事，“现在，你亲手毁了它。”她的指尖划过一个刻着“S”的按键，那是他名字的首字母，边缘己经有些磨损，是长期使用留下的痕迹。
“起点就是错的。”沈墨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，雪落在他的头发上，迅速融化成水，顺着发丝流下，像一行无声的泪，“我们以为金融是游戏，却忘了它是赌场。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悔恨，这种情绪颜微很少在他身上看到。
探员把他架起来，手铐再次锁住他的手腕，发出刺耳的金属声，像一个沉重的句号，终结了他们共同的故事。颜微站起身，看着他被押向门外，廉价运动表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，像他永远无法摆脱的过去，那个贫困、挣扎、充满无奈的过去。
经过证物袋时，沈墨突然停下脚步，盯着里面那半张清华录取通知书复印件。纸张己经有些破损，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，十九岁的少年笑得腼腆而倔强。“告诉她，”他对旁边的探员说，声音突然变得很平静，像暴风雨后的宁静，“波动率校正模型的最后一步，我错了。应该用正态分布的累积函数，不是指数函数。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黑天鹅与粉红票据 ”
颜微的心猛地一沉。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——是他十二年前在开学典礼上提出的修正模型，也是他们后来公司核心策略的基础。原来他早就发现了错误，却一首没说，像一个隐藏了十二年的黑天鹅，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飞了出来。
“为什么？”颜微追上去，声音在空旷的警局大厅里回荡，带着一种绝望的质问。这个错误让他们的模型存在着微小的偏差，而这种偏差在巨额交易中被无限放大，最终导致了不可挽回的损失。
沈墨回头看她，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容，和十二年前在清华校门口那个腼腆的笑重叠在一起，跨越了十二年的时光，依然清晰而温暖。“因为如果校正正确，”他说，“我们的套利模型会收敛得太快，根本等不到……”
他的话被探员打断，冰冷的手铐拖着他继续往前走。颜微站在原地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，手里的Tiffany钢笔突然变得很重，像灌了铅。大厅里的时钟滴答作响，每一声都像敲在她的心上。
她突然明白他没说完的话——等不到爱情发酵，等不到债务还清，等不到那些用金融术语包装的誓言成真。那个少年在开学典礼上故意留下的错误，是他对这段感情的唯一对冲，用一个模型的瑕疵，来延缓最终的收敛，哪怕只是多一天，多一刻。
颜微蹲下身，捡起一块被劈碎的键盘碎片，上面还残留着刻字的痕迹。她想起沈墨曾说过，金融市场的魅力在于它的不确定性，而爱情的魅力也在于此。但他忘了，不确定性带来的不仅是惊喜，还有风险，而有些风险，一旦发生，就会让所有的收益归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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