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然被禁足的日子,像太医院后院那口结冰的井,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。每日除了整理药材、修订医案,便只能对着窗外那堵高墙发呆。
正月初三那天,雪又下了起来。那个相熟的御医悄悄溜进来,塞给他一张纸条。沈然展开一看,是朱标的字迹,笔力虚浮,显然写得很吃力:“咳疾加剧,夜不能寐,思山东百姓,念沈院判安否。”
短短一句话,沈然却看了许久。他能想象朱标在东宫的煎熬——病痛缠身,权力旁落,还要牵挂着千里之外的灾情。他想回信,却怕连累送信的人,只能将纸条小心地收进怀里,对着东宫的方向长长叹了口气。
他开始更频繁地翻阅医案,尤其是关于肺疾调理的部分。结合朱标的症状,他新拟了一个方子,用川贝、知母、玉竹等温润的药材,配合少量安神的夜交藤,想让朱标能睡个安稳觉。可方子写好了,却送不出去。
太医院的门被锦衣卫守着,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。沈然试着托人将方子交给东宫的侍医,却被挡了回来:“燕王殿下有令,太子殿下的用药需经他过目,外人不得擅自送药。”
沈然气得砸碎了药杵。朱棣这是连最后一点生路都不给朱标留!
而此时的东宫,确实如沈然担忧的那般。
朱标这几日咳得越来越凶,常常咳到半夜,肺腑像被撕裂一般疼。侍医按朱棣的意思,用了些烈性的镇咳药,却治标不治本,反而让他更加虚弱。
“殿下,喝点粥吧。”贴身太监端来一碗白粥。
朱标摇了摇头,他连张嘴的力气都快没了。他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,忽然想起小时候,他和朱棣一起在雪地里放风筝。那时朱棣还小,总追着他喊“大哥”,笑得一脸灿烂。可不知从何时起,那个弟弟的眼神里,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。
“去……去求见父皇。”朱标艰难地说。
“殿下,您这身子……”
“快去!”朱标加重了语气。
太监没办法,只能冒着大雪去养心殿。可朱元璋正在和朱棣讨论北方军务,听说是太子求见,皱了皱眉:“他又怎么了?不是让老西照看他吗?”
朱棣笑道:“父皇,许是皇兄闷得慌了。儿臣这就回去看看,让他好生歇息。”
朱元璋挥了挥手:“去吧。让他别胡思乱想,安心养病。”
朱棣回到东宫时,朱标正靠在榻上咳嗽。见朱棣进来,他停了咳,哑着嗓子说:“西弟,我想……见沈然。”
朱棣故作惊讶:“皇兄怎么突然想起他了?父皇不是让他禁足了吗?再说,他来了也未必有用,儿臣己经让人去请太医院的张御医了,他专治肺疾。”
“我只要沈然。”朱标固执地说,“只有他的药,管用。”
朱棣脸上的笑容淡了些:“皇兄,沈然毕竟是外人,父皇对他多有猜忌。您总找他,反倒让父皇不高兴。”他放缓了语气,“皇兄放心,等过了正月,儿臣就去求父皇,让他解禁沈然,好不好?”
朱标看着他,忽然笑了。那笑容里带着疲惫,也带着一丝了然:“你……是不会让他来的,对吗?”
朱棣眼神闪烁了一下,没说话,转身去看桌上的药碗:“药凉了,皇弟让人再热一热。”
待朱棣走后,朱标望着天花板,缓缓闭上了眼睛。一滴泪从眼角滑落,很快便被枕巾吸干。他知道,朱棣不会让沈然来的。他也知道,自己的日子,可能不多了。
可他不甘心。他还没看到陕西的灾民过上好日子,还没看到《防疫要略》在全国推行,还没……还没再和沈然说说话。
他挣扎着坐起来,从枕下摸出一块玉佩——那是和给沈然那块一模一样的“平安”佩,是马皇后当年亲手为他们兄弟俩求的。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在玉佩背面刻下一个“救”字,递给贴身太监:“想办法……交给沈然。告诉他,山东……不能乱。”
太监接过玉佩,泪水模糊了双眼:“殿下……”
“快去。”朱标推了他一把,又剧烈地咳嗽起来,咳得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。
太监咬了咬牙,将玉佩藏在发髻里,悄悄溜出了东宫。他知道这一去九死一生,但他不能让太子殿下的心血白费。
正月十五那天,沈然正在太医院后院扫雪,忽然被人撞了一下。他刚要发怒,却看到那人塞给他一个东西,飞快地说:“太子殿下给您的,小心!”说完便匆匆离去。
沈然低头一看,是那块熟悉的“平安”佩,背面多了个血写的“救”字。他的心猛地一沉,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就在这时,养心殿的太监急匆匆跑来:“沈院判,陛下有旨,即刻去东宫!”
沈然心头一跳,握紧了玉佩,跟着太监往东宫跑去。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,但他知道,这一次,他必须拼尽全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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